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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改日见。”他们三人都也站着起来相送。爱思站在杨杏园身边,
将他的衣服一牵,忽然握着他的手,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手掌心里。这爱思以目斜
视,眼睛珠一转,杨杏园会意,就把那东西捏住了。他们三人送到房门口,就不再
送,爱尔爱思两人,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杏园和张甄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无非谈的是做官取乐两件事。甄宝荫说道:
“今天不知道杨先生来,不恭得很,改日再找个地方叙叙。”杨杏园虽然谦逊着,
究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客气。便对张达词道:“我到你那边坐坐。”便辞了甄宝
荫到张达词房里来。杨杏园埋怨他道:“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为什么和我瞎吹,
说我是个秘书?”张达词笑道:“一点没有关系。你有所不知,这位甄督办,是论
资格交朋友的,越说你的来头大,他越发和你亲近。我老早的说你不过是新闻记者,
你就坐不了许久。你坐不了许久,怎样交得上这一位女朋友?”杨杏园笑道:“我
并不要结交这样一个女朋友,我为什么要你替我吹牛?”张达词笑道:“那小家伙
和你很有意思,你不要辜负人家。她背着你向我问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我都告诉
她了。”杨杏园道:“那你简直胡闹!我为什么和她们这些人往来?”张达词道:
“你不要瞧她不起,背起履历来,也许比我们阔得多。”杨杏园虽然清白自许,但
是男女之间,究竟是不接近的好。若是接近了,就是时谚所谓,难免两性的吸引,
这种吸引,是很神秘的,它要发生的时候,决计不是什么阶级上限制得住。杨杏园
一想,她刚才给个什么东西给我,好像纸团,我倒要看看。因此和张达词没有多谈,
他就走了。走到大门口时候,他本来就想在袋里拿出纸团来一看,可是这门口不住
的人来往,又忍住了。坐上车去,再拿出来看时,原来是一张局票,并没有什么。
翻过背面,仿佛有些字迹,却是铅笔写的,在街灯下,哪里看得出来?
这时车子经过西长安街,车子在平整的马路上拉,又快又平适,天上的月亮,
斜着照在路边的槐树林上,那树影子,一排一排的倒在地下,现出地上的月色,格
外的白净。路边的垂柳,叶子已经全绿了,树上好像很是湿润,托着月色,似乎有
点淡绿的清光。再一看树林边电杆上的电灯,也都映成清淡的颜色,不是那样亮了。
杨杏园刚才在蓝桥饭店,耳目杂于声色之中,绮罗之丛,快活虽然快活,总是昏昏
沉沉的。现在到了这地方,净荡荡的,不见一点富贵之象,一刹那间,简直是一场
梦。他由繁华冷净之变幻,想到“色即是空”的一句话,由“色即是空”的一句话,
又想到爱尔爱思姊妹两人,似乎是个有知识的人,何至于做这种卖人肉的生活?仔
细想了一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这样看起来,大街上裘马翩翩,招摇过市的老
爷太太,里面未尝没有……
想到这里,忽听见后边有两辆车子追了上来,有两个人在车上说话。有一句话
送入耳朵,是“明天还去不去”?这话很像是熟人的声音。杨杏园便听他说些什么,
恰好那两辆车子,紧紧的随在后面,一句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又有一个答道:
“自然去,怎么不去?头一排的座位,我已经定了三个。”这个似乎笑道:“定了
三个座,我有一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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