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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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瑛要过家慧那套白丝绸衣服,开始给繁丽穿衣。家慧哭着说:“好妹妹,你穿了我的衣服上路,也算是我陪你。到了那边,要能跟家廉团聚,我们也算放心。他福气好,结了你这个好媳妇,走到哪儿都有你跟着。你要是孤单,托个梦过来,我们给你烧些纸钱,去你的坟上看你。你要是受了委屈……”哭诉到这儿,想到繁丽活着时从不找人诉说不幸,总是默默忍着,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家瑛手脚麻利地在白丝绸衣服外面又套上寿衣,把她已经变冷的四肢拉平了,和身体贴合在一起。
穿戴干净的繁丽躺在门板上,竟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她的光洁的皮肤除了苍白以外,并没有晦暗之色,看得姑嫂三个都呆了。家瑛说:“把你们当家的喊进来,找几片茶叶。”家礼进来,到自己屋里找出一包茶叶,拈了几片递给家瑛。家瑛说:“快去找个瓦盆烧落气纸。”家礼退出去。家瑛掰开繁丽的嘴唇,把茶叶塞进去。玉芝又去找来一根白线,松松地系在繁丽两只脚上。
弥漫在屋里的香味渐渐淡去,若有若无,似已随着繁丽的魂魄飘摇远行。玉芝和家慧看着已是阴阳相隔的繁丽,嘤嘤而泣。家瑛说:“你们也别哭了,看这情形,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见老三。”她长长地感叹一声:“想不到他们真跟戏文里头唱的一样,活是一对鸳鸯。”玉芝说:“今儿早上起来她还跟我讲自己做的梦……”便哭着把繁丽的梦说给家慧和家瑛听了,大家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家瑛问:“寿房( 棺材 )来了吗?”玉芝说:“一时买不到好的,家礼跟学贤商量了,说是先用魏妈的。”
到了晚上,家义还没回来。玉芝问家礼:“你着士霞送信送到了没?”家礼含糊地说:“送到没送到又咋啦?”玉芝嘀咕说:“送到了就该回来一趟,未必真是人情薄如纸。”
到下半夜,魏学贤劝着家慧到屋里躺下了,又跟家礼说:“你也忙了一天,进屋歇歇,外头我来守着。”家礼说:“你不也是忙到现在连屁股都没挨凳子。”魏学贤说:“我身体比你好。再说,明天的事都还靠你出头。”家礼确实也撑持不住了,便说:“那我就去打个盹儿,一会儿再来换你。”家礼进屋前跟两个守灵人说:“你们都惊醒点儿,别一打瞌睡把啥都忘了。”两个守灵人连连点头说:“放心,放心!”
繁丽的棺木下面,照旧例燃着一盏长明灯。灯油里泡着一根白粗线捻子,豆大的火苗像抽搐一样来回闪动,一阵风过来,被吹得贴着油面站不起来。
魏学贤看着这星明火正在沉思,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一回头,竟是家义,像影子似的悄无声息站着。魏学贤说:“你回来了。”站起来给他让座。
家义却径自去棺材底下,拿过一沓黄表纸在瓦盆里烧燃。擦火柴的声音嗤一响,把打瞌睡的守灵人惊醒了。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站起来问:“你是哪家的?”
魏学贤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做声。他面带疑惑地又坐下了。
家义的脸被火焰照得通红,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咋了,眼里汪着两包泪。烧完纸,他对着灵堂中间那个大大的黑体“奠”字看了许久。
魏学贤站在他背后,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揣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就等着,看他会不会说什么。四周是浓墨一样化不开的黑暗。煤油灯微弱的光亮把家义的影子投在篷布上,斜斜地拉长,成一怪物。他的个子和家廉相仿,举手投足也极为相像。恍惚间,魏学贤觉得眼前站的不是家义,而是家廉。这个落寞的背影负载着一切文字都难以描述的伤感。他很想走过去,把手搁在这个背上,用生命的热度去温暖它。可是他的手缩在怀里不能动弹。他知道这两只手和眼前的背影之间,已经隔着长长的岁月,还有许多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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