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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轮到自己动手,才发现杀一个人如此之难。惊心动魄的六十秒后,严厉倒在地上,瞪眼看着我。我喘息着俯下身去,不知自己脸上怎么样了?想是也跟他同样可怕。

忽然,几滴雨点砸到头顶,片刻间,瓢泼夜雨倾泻而下。

冰冷的雨点,让毛细血管里的热度褪去,肾上腺素也停止了分泌。

刹那间,我有些后悔。

人,为什么要杀人?

这才感到莫名的恐惧,要比自己被押上刑场还要恐惧。

没有灯光的南明路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严厉知道我是谁。他剧烈地咳嗽,嘴角不断淌着血说:“申……申明……我……我发誓……我……没有……没有害……害过你……”

雨水打在严厉嘴里,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也吐不出一口气了。

他没有害过我?

血水模糊了他的脸,我摸了摸他的脖子,毫无疑问已是一具死尸。

上个月,我刚看过一卷录像带,是法国导演的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有个叫Léon的男人说:“你杀了人以后,一切都会变了。”

我的命运,再也不可能改变了。

黄泉路 第十章

1995年6月19日,高考前夕,一个雷电交加的大雨之夜,郊外的南明路上。

数分钟前,我刚杀了一个人,他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去向黄海警官自首之前,我必须先去一个地方。我把尸体扔在南明路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我早已对地形烂熟于心,工厂边的围墙几近坍塌,数栋房子沉睡在雨中,宛如断了后代的坟墓无人问津。绕过最大一间厂房,背后有扇裸露的小门。

学生们都管这地方叫“魔女区”。

从口袋里掏出那串珠链,紧紧攥在手心,也不在乎是否沾上血污。点燃一根没受潮的火柴,照亮腐烂的空气,只见一大堆破烂生锈的机器。我焦虑地看着门洞外,天空被闪电撕开,刺痛瞳孔的瞬间,又变成了无边黑色,只剩下油锅般沉闷的大雨。

她怎么还没有来?

厂房内部斑驳的墙边,有一道通往地底的阶梯。

哭声。

嘤嘤的哭声,若有若无,宛如游丝,在大雨之夜潮湿霉烂的空气中,绕了无数个弯道爬过许多个山坡透过茂密的莽丛,悄悄钻入耳膜缝隙。

手上沾满鲜血的我,每迈出一步都那么艰难,战战兢兢地支撑着墙壁,面对那道阶梯,像个破开的洞口,径直连接着凡尔纳的地心。

雷声震震。

左脚重重地踩下台阶。

1995年6月19日,深夜9点59分,某个哭声化作柔软却坚韧的绞索,套着脖颈将我拖下深深的地道。

舱门,竟是打开的。

魔女区……

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地下发出的,我点亮一根火柴,照亮通道尽头的舱门。在我的梦中,这道舱门始终以封墓石的形象出现。

舱门外有个圆形的旋转把手,只要用力往下转,就可以把整道门牢牢封死。

为什么是打开的?

火苗狂乱地跳舞,我的影子被投在斑驳的墙上,宛如一万年前的岩画,连同胳膊上黑纱的影子。

每次走进魔女区的舱门,空气都湿得像黄梅天里晒不干的被子,皮肤都会渗出水来。

迎面扑来一股恶心的气味,火柴仅照亮眼前几米开外,就再一次被阴风吹灭。

记得这辈子最后一个动作是转身。

我的内心充满悔恨,就像一时冲动而跳楼的人们,在无助的坠落中产生的沮丧心情。

好疼啊,背后传来钻心的疼痛,某种金属在我的身体里。

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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