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 (第3/5页)

他的腿一移动,就像从水里突然把脑袋伸出来一样,巨雷般的吼叫与嘈杂的喧闹声猛然地闯进他的耳鼓,他听到那位警察喊叫:

“戴眼镜的,过来!”

他像一只猴子一样在人的躯体间钻动着,终于站在了黑面警察对面。警察腰里悬挂着一根长及腿弯的像咽喉管子一样形状的黑色警棍。在相当于盲肠的部位上,还悬挂着一个赭红色的皮革枪套。站在警察面前的感觉竟然跟站在妻子面前的感觉有类似之处,于是,他就像惯常对付妻子一样,傻乎乎地笑起来。黑面警察伸出手,捏住了大学教师长长的蒜锤子形状的下巴,把他的傻笑撕裂了。

下巴上的痛苦使他立即意识到警察与妻子的鲜明区别,他感到警察的手像铁钳一样坚硬。

警察把他捏到岗楼后边,一棵叶片肥大的法国梧桐树下,松了手,愤怒地问:

“你是不是活够了!”

他非常真诚地回答:“没有,还没有,我想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后再死。”

警察很可能把大学教师这真诚的回答错认为是玩世不恭,是对自己的嘲弄,所以,他半握着拳头,在王三的肩头上轻轻地砸了一下,便砸得王三身体倾斜,龇牙咧嘴,语调里带出哭腔来:“真的呀,我没说假话,我现在真不想死,到国庆节时我才满四十岁,我儿子刚六岁,我怎么能死呢?”

警察脸上表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悻悻地问:

“既然不想死,为什么闯红灯?”

“我老婆赶我去买拖把……”

“我没问你老婆!”

“她原先是排球队员,现在是业余体校的教练……”

“我问你为什么闯红灯!”警察几乎是怒吼了。

“我……我色盲……”大学教师狡猾地撒了谎。

“你是干什么的?”警察问。

“我是大学教师,教古典文学的,我正在家写书,我老婆拍了我一掌,我一起身,把墨水瓶闯翻了,我老婆……”

“你老婆揍了你一顿,然后赶你出来买拖把!”警察打断他的话头,嘲讽道,“买回拖把你还要擦地板,对不对?”

“对,”他说,“希望你不要罚我的款。”

警察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去去去,看不清红绿灯,跟着别人走!”

他毕敬毕恭地对着警察鞠了一躬,警察已经转过身去。他胆怯地扯了一下警察的衣角,警察迅速转回身来,严厉地问:

“你想干什么?”

他又鞠了一躬,怯怯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警察笑得像哭一样,大声地、但充满同情心地说:

“难道还要我把你背到马路对面去吗?!”

他连连点头哈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自己能过去,我自己能过去。”

警察又说:“真是个宝贝!”说完就像逃避蛇蝎般匆匆走了。他目送着警察走远,心里洋溢着胜利感、自豪感和对这个同情自己的高大警察的满腔感激,转身回到马路边。

幽默与趣味(3)

他又站在人行横道的边缘了,那些白色的斑马线似乎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横在他的面前。他注视着路对面的信号灯,果然就分不清红绿了。难道撒了一个谎就真的成了色盲?他揉着眼睛,安慰着自己:可能是阳光把眼睛刺激麻痹了,暂分不清红绿;或者是信号灯失灵了;或者是停了电;不可能是警察睡了觉,因为这儿的信号灯是自动控制,岗楼里没有人。他左盼右顾着,发现路上没有车辆后,又随即发现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大腿修长的、腰细如马蜂的、戴着米黄|色草帽的、皮肤很白嫩的、臀部很发达很诱人的———有些大学生甚至把‘臀’字读成‘殿’字,他鄙夷地想———穿着高跟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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