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3/4页)

什么!妻子说:您说吧,俺不怕。姑说:也不过是十几年前事,十几年前,人比现在少多了。三年困难,全公社生了七个孩子,死了四个。那会儿人少,荒地也多,路也少。有一天夜里,我去王干坝接生,接完生就是后半夜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小伙子说:姑,我送你回家吧。我说:不用,你快回去照顾你媳妇。他还是要送我,我说:没事,我走惯了夜路,什么都不怕。那个小伙子回去了。一出村,我心里就怯生生的,那个天,没死没活地黑,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黑的天。我摸索着路走,听着路两边的高粱叶子哗哗地响,象有人摇的,一串串的脚步声跟在我身后,还有哞嗤哞嗤的喘气声。路越走越不平坦,乱糟糟的细草缠着我的腿,毛绒绒的尾巴扫着我的脸。我的头皮一炸一炸的,头发都支楞起来了。我知道毁了。碰上邪了。你大爷爷给我说过这种情景,我原来也不信,这下信了。我走不动了,瘫在地上,听着四面八方的风响,勾儿嘎儿的鸟叫,叽叽咕咕的人语,心里想:今日算完了。坐了半天,又想,不就是个死吗?半辈子人啦,活着没味,死了也利索,想着想着胆就壮了,我大叫:邪魔鬼祟,有本事就使吧,你姑奶奶连死都不怕。我这一声吼不打紧,眼见着远远地过来一道火光,停在离我几十步远的地方,叭嘎叭嘎地响一阵,就看到有一颗碗大的火球慢慢地升起来,升到五六米高的光景,在空中停停,又慢慢落下。连升三次,那火球就在空中舞起来,像两个孩子在抛球,划一道红线,又一道红线。那个球发出不刺眼的红光;照清了我眼前的一片绿草……好久好久,火球没了,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狐狸露了一下相,紧接着一溜火线走了。这时,黑雾散了,我看到了满天星星和遍地的坟头,我被邪到老墓田里了……从河对面传来了你大爷爷喊我的声音……你大爷爷那时还活着,我出去给人家看病,他就拄着拐棍在河堤上等我……你还不信吗?我说:也许……您在神经极度紧张之后产生了错觉。姑说: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我是医生,还不知道什么是错觉?

我说希望能碰到次狐狸炼丹,也好开开眼,姑说绝对不可能了,现如今人太多了,鼻子里眼里都是人,人多地面窄,人多心眼黑,山猫野兽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到哪里去炼丹!

门嘎吱一声响,进来的是女护士,她提着两只热水瓶,热水瓶塞儿咝咝地叫。她什么时候出去打开水我不知道,我光顾了听姑讲炼丹了。姑说:小安,这就是我那个当电影导演的侄子。安护士说:我早就认出来了。安护士用蜕皮的手端一杯水给我,我伸手接水时,礼貌地看着她,她说:我看过您的电影。您喜欢用慢镜头。姑说:你不是选演员吗?看看小安怎么样?我说,我要带走她,谁帮你接生?姑说:我一个人干,扶植年轻一代嘛。

大家笑了一阵。安护士又给我妻子倒了一杯水。产妇的婆婆从产房里冲出来,气喘吁吁地说:露头了……露头了……。姑说:你就在外边等着吧,产房里地方小,转不开人。产妇的婆婆诺诺连声。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娘们,留着二刀毛。一张大脸红扑扑的,气色好得如刚上市的小萝卜。安护士对我嫣然一笑,说:老师,您坐着。她叫我老师,我看到妻子脸上抽搐。安护士的脸嫩得像毛桃,眼睛开了一些,双唇极富感情,红润得象熟樱桃。

爆炸(9)

妻子戳我一下,说:她爸爸!

我打了一个惊悸,听到墙上一声爆响,见那个绿花格子铁皮热水瓶下渗出水来,水银色破瓶胆嚓嚓响着,碎在地上。……

4我坐在窗户下安护士的办公桌前,斜看着那扇上半截|乳白下关截乌黑的门。妻子坐在姑那张办公桌前,两张桌子连在一起,妻子也就与我对面而坐。她的目光从我脸上飞向墙壁,飞向天花板,又从天花板滑到墙壁、滑到我脸上。她的胳膊肘撑在黑漆剥落的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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