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 (第2/5页)
。他吃得很快,四只荷包蛋像滑进肚里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家慧看见两道清鼻涕在他鼻孔门口探头探脑,随着他的呼吸一出一进。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他的脑门上亮亮地沁出一层细汗。
家慧收拾完,过来陪他坐着。家礼时不时地拿手背抹两下鼻子,然后把手背在裤腿上来回蹭蹭。大概是有眼疾,进门才洗的脸,这会儿眼角又堆着一团黄白的眼屎。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双颊瘦得凹下去,脸上皮肤又粗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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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慧问:“大哥,我看城里好几户下放的都回来了。你咋打算的?”家礼喝了口茶,一片茶叶喝进嘴里,他嚼了嚼,吞下去。“我回来就是想找学贤商量这事。”
家慧知道从乡下回来的人都遇到大麻烦。原来的老房子住着人,漂泊在外的人落叶难以归根。老实的看看没有办法,又回去了。厉害点的,就拿出刀子要挟。她不敢把这些告诉家礼,只说:“该回来就回来。益生堂不在了,益生堂的人还在。”
坐了一会儿,家礼不等魏学贤回来,说:“我出去转一圈。”家慧说:“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歇歇。”家礼抹了把鼻子,从墙上把帽子取下来戴上,固执地起身出门去了。
晚上快十点了,家礼才摸索着回来。看见魏学贤和家慧都在等他吃饭,便说:“你们还没吃?我已经吃过了。”魏学贤递给他一支烟,问道:“你在哪儿吃的?真吃了,还是假吃了?”家礼说:“在章伯那儿吃的,他留着不让走,我就喝了两杯。”
他的脸上果真透着酒晕。家慧发现出去转了一圈,他比刚进门时活泛了不少,话也多了些,只是眼神跟从前比,还是显得呆滞,看什么都直愣愣地。家慧心酸地想:这就是我的大哥?益生堂的少掌柜?那个忠厚平和、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像个霜打的茄子,再也找不见一丝光彩?
家礼说:“听说严国材也回来了。他的事更难办,六○年下去,到现在十七八年了。街道上说这十几年光房子的维修费就花了不少,算一算,严国材不仅要不到房子,反过来还要给房管所补交一笔维修费,弄得严国材只好拖着七零八碎的东西又回去。回去生产队不给工分,说国家已经允许你们回城了,为啥还要吃我们一份口粮?严国材二次又拖着家当回城,在老屋的山墙根儿底下搭了间棚子住着。严国材说他该拜的菩萨都拜了,该上的香都上了,事情还是没个眉目。看看他,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魏学贤说:“《 黄帝宅经 》上都说:‘宅者,人之本。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动天地。’那四堵墙一片瓦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家业。你一个人不行,还有家义呢。”
家礼肩胛骨耸着,脖子缩得找不见踪影,脑袋像直接安在肩膀上。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烟雾在他头顶缭绕着,使他在晕黄的灯光里显得更加老态。他不相信家义还能跟益生堂有什么瓜葛。他说:“我可不敢做啥指望。”
魏学贤站起来,去墙角桌子里摸出一沓信纸,递到家礼手上。“这是家义找了存在我这儿的。你看看。”厚厚一沓信纸都是家义为落实房产收集的材料,家礼脸上的表情随着信纸的翻动在微妙地起着变化。魏学贤说:“他跟我说过好多回,要把房子跑下来,叫你落叶归根。”家慧也说:“大哥,老二这些年变了不少,平辈儿、晚辈儿他都没少管。”
家礼一时间感慨系之,把信纸递给魏学贤,感伤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因为我,害得一家老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家慧起身给他杯子加上水,说:“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没敢问……”
家礼在烟雾里眯着眼说:“我知道你想问啥,今天我就告诉你,反正帽子也摘了。”他眼睛不看人,却盯着墙角,说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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