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4/4页)

准,他俩的月收入加起来差不多有六十块钱,维持两个人的生计绰绰有余。然而,从五零年到五七年,他们接连生了两儿三女五个孩子,差不多每年一个。一家七口全指着这点死工资,日子就过得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我的奶奶刘桂英自从不劳而获的如意算盘落空之后,每天过着这种数米下锅的苦日子,对自己当初和冯青云私奔的决定不免有些后悔。如果她跟着王老板去了台湾,或者去了台湾以后再私奔,那现在不还是阔太太一个么? 冯青云比刘桂英大十二岁,他在内心深处原本就把刘桂英当成他死去多年的小妹来呵护,在大事小事上处处让着她。而刘桂英放弃了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跟着他生儿育女过起了苦巴巴的日子,他就更觉得对不住她,欠她一份很大的人情。因此,他主动交出了家中的财政大权,每月的工资都由老婆代领,他自己从不沾手。久而久之,合作社的会计和出纳都只认刘桂英而不认冯青云了。哪天冯青云自己去领工资,未必领得到。经济决定政治。刘桂英掌握了全家的经济命脉,自然也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 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冯青云和妻子刘桂英很少拌嘴,更别说大打出手了。冯家的悲哀主要表现在刘桂英和儿女们微妙的关系上。就相貌而言,老大冯江阳和老三冯江萍这一儿一女长得最像刘桂英了。一个英俊,一个俊俏,这俩人的性格也相近,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心里搁不住事。相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刘桂英更偏爱老四冯江雨和老五也就是小儿子冯江海。至于老二大女儿冯江霞,沉默寡言与世无争,仿佛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用刘桂英的话说,有她不多,无她不少。 我的奶奶刘桂英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她之所以厌恶我的父亲冯江阳,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懒了,全中国只怕找不到比他更懒的男人了”。对于这种说法,我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我的母亲赵巧云也经常用类似的语句来形容我,而且赵巧云还喜欢把“全中国”夸大成“全世界”。我就不信,一个中国之最,一个世界之最,居然出现在同一个家庭里。那皇帝可以世袭,懒惰也能遗传?刘桂英见我不以为然,言语就有些急切,她说,我一把岁数的人了,还会冤枉自己的崽么?你去问问你爹,从小到大他正儿八经洗过几次碗?他洗澡都不脱衣服的,因为这样他连衣服也一起洗了。 冯江阳对刘桂英的指斥从不声辩。或许在他心里已经默认了“生性懒惰”这个事实。想想也是,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居然没正儿八经洗过几回碗,不是懒惰是什么?小时候为了逃避洗碗这个差事,他每回吃饭都狼吞虎咽,抢在弟妹们之前离开餐桌。有时实在是躲不过了,他便挥动拳头喝令弟妹们帮他完成这个苦差事。有一回因为洗碗的事,他用盛汤的海碗把生性倔强不听号令的二妹冯江萍的脑袋砸成了东非大裂谷,到医院缝了整整十二针,害得冯江萍从此不敢留短发。以至于我母亲赵巧云在嫁到冯家来之前,亲朋好友再三嘱咐,嫁过去后千万千万不要叫你老公去洗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赵巧云嫁到冯家来之后,严格恪守了这一准则,包揽了洗碗洗衣买菜煮饭扫地倒垃圾等全套家务,哪怕刚生完孩子也不例外。赵巧云在医院生下我后,趁护士不注意,当天下午便把我抱回了家。回家之后一个人跑到池塘边上去洗棉被,因为劳累过度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