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部分 (第1/5页)
狄小毛望着对面山岗上那两棵大榆树,极其平静地说,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筱云却对他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感到厌倦,忍不住反问道:怎么这样消沉,难道说你已经对什么都失去信心了吗?
信心?狄小毛重复着这两个字,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从来没有消沉过,现在嘛只有信心更足,只不过我对信心有了新的看法。
什么看法?筱云依旧穷追不舍。
这是很难说清楚的。你知道我不善于表达,而且感悟到的。往往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你看看,对面山上那是什么?说着话,狄小毛抬起苍老的手,向遥远的山岗上指去。顺着这只曾经极其坚强有力的手臂,筱云看到了那两棵如伞盖般屹然挺立的大树,却依旧满脸茫然。她真有点不明白,这难道是当年那个在全省叱咤风云的副省长吗?
那是我们狄家的祖坟,我世世代代的祖先都埋在那棵大榆树下。当年我们狄家有一个老头,一辈子放羊不识字,临死前却把儿子女儿叫到面前说:我眼看着不行了,临死之前想给你们留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留不下,只好留几句话吧。你们要记着,饿了吃,渴了喝,冷了穿上热了脱,‘冬天凉,夏天热,四十五天是个彪月。不过这些你们也都知道,我呢是死呀,但你们也不用悲伤,以后死的人还多得很呢……这个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玩笑而已。还是谈谈你吧。对于你的事,不论大小,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关于我自己?也许,只有一件事还能让你真感兴趣。我把老父亲所收藏的那几十幅名画,全部拿到香溺晌卖行卖了,一共卖了一百多万元。”
“这好,还是卖了好,你就用不着再睹物思亲了。”
“我先拿回这一百多万,真不知该怎么花。后来才打定主意,把它全部捐给了省行知中学,那不是我父亲上中学的地方吗?”
“好的,捐了也好。来之于社会,又还之于社会,好。”
“你——除了一个好字,就不能再说点别的吗?”
筱云忽然真的生气了,气哼哼地反诘他。
说点什么呢?你呀你,真的生气了?生点气好,我呀其实最喜欢看你脾气了。
唉,真是的!筱云猛地推他一个趔趄,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看她那样子,狄小毛终于淡淡地笑起来。他挽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都什么岁数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还是看看我种的菜畦吧。告诉你,我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农,种的菜挺不错呢。”说着,他们俩围着院里的菜畦走起来,一边走,狄小毛一边指指点点,介绍各种菜的点种情况。一直转了好几圈,狄小毛才说:“看看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中午你吃什么?快把司机叫上来吧。等吃了饭,我再带你去参观我种的大田庄稼。”
筱云却说:“什么也不想吃。而且我还有事,下午就要赶回去呢。”
“也许,你真的应该住一夜。”
“你真的这样认为?那好,我就搬来与你同住,我们一起写写字,看看书,听听音乐,画画山水,如何?”
筱云快地说着,越说越兴奋,多皱的脸顷刻变得红扑扑的,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看着她兴冲冲的样子,狄小毛顿然明白了她专程而来的意思,苍老的心开始咚咚地跳,感到有点耳热脸红。那是一团生命的火,那是一份珍藏心底数十年不变的真情,对于这份情,我已经欠得太多,怎么能有哪怕些许的弥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过去的时光是永远无法追回的。他这样想着,心潮已迅地消退着,就像一条被冲上岸来的鱼,一下子便露出了翻白的肚皮
不,还是不要!那样不好!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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