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4页)
儿就像一片等待我去收复的失地。
我被二奎婶那忠贞不移的爱情所打动。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们一直说到很晚很晚,谁也不肯去睡觉。火盆的木柴都已燃尽,山洞里黑黑的。我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像一条非常流畅和充沛的汛期河流,丈量着夜晚的时光。话语具有夜光的质地,可以在黑暗里发出光亮,比白昼里更容易指向内心。
天快亮的时候,彼此才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如此交心地相互倾诉。我的衣裳已经被她的泪水濡湿了一片,凉森森地粘在我的身上。那些泪水在我的皮肤上引起一阵奇异的刺痒。
她的心咚咚跳着,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我的全身。我知道我眼前的责任就是支持她活下去。我们的生命是息息相关的,可算我中有她,她中有我,我们存在于彼此的灵魂中。在山洞中,我们是一个整体,就像左手与右手那样缺一不可。现在她就嫁接在我的身体上,是我最最温柔最最需要的血液一样。她的身躯还在不住地颤抖,肌肤散发着雨后木樨的味道。她现在的灵魂已经飘飞到黑麂子山二奎叔的埋骨之地。我明白自己在一个真实的梦里,预感到一个令人意外的故事必将在此时此刻发生。
黎明前巨大的黑色翅膀笼罩了意识深层,它不停地对流着,对流着,形成一个黑色的旋涡,那是一种编织不出来的梦境:旋涡中是深渊和积水还有山林,那个露珠般水灵灵的少女在等待着最甜蜜时刻的到来。悬铃木的叶子渐渐露出黄灿灿的色泽,但还没有落叶;毛茸茸的山杏儿挂满枝头,像河中成群的虾仔,像天上密扎扎的繁星。摘一个大的用手剥开,吃了杏儿肉,用两个指头捏破白白的杏仁儿,吱儿的一股凉汁从杏仁里喷出。她笑了,笑的很甜很甜。空气清爽而明净,在夕阳的斜射下飘起一层极淡的蓝色霭气,这是一个合适恋爱更适合写诗的季节。二奎婶和二奎叔是这首诗的主人公……偶然间我又听到一声惨叫,那是死亡的喘息,尖利的碎片流着毒汁儿,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介于惊慌与恐惧之间,介于疼痛与厌恶之间,介于清丽与肮脏之间,是永恒、是黑色……
那个梦给了我一种不祥的感觉,我的脑子里就像火烙一样印出二奎婶的眼神。眼神中的痛苦像烈日下的樟脑一样强烈地散发出来。我看着二奎婶,她紧闭着美丽而哀怨的双眼,嘴唇微启,淌出一丝丝细细的鲜血。她的脸上闪着一种迷离的微笑,笑得那么自然、明亮、让人感动。我蹲下来轻轻地抱起她,搂着她的脖子,放在我的膝盖上,亲吻着她的脸。
二奎婶是吃了她自制的断命散而死的。我不知道她身上还带着这东西。
晌午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土匪进来,把她的尸体抬走了,我呼天抢地的叫喊着,追了出去,又被拖了回来。二奎婶迷离的微笑塞满了我的脑袋,那种微笑像雨后的彩虹在天空中碎成无数柔软的小点点,然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这一切是那样现实,又是那样虚无,与我恍若隔世。黑暗中只有金色的翅膀和火红的光芒。二奎婶像曾经燃烧的山林一样带着自然的美丽毁于虚无,归于芬芳,就像另一个我。
我晕眩着倒了下去。
我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虎皮床上,乳白的松油灯散发着淡淡的焦油香味。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碗已经煎好的草药。这间洞屋不大,但很整洁,离床一米多远放着一个书架,架上摆满了书,书架下一蓬怒放的箭兰足足有二十多年的寿命。
我坐起身正要下床,门帘“呼”地一声被掀了起来,进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她见我要下床忙操着浓浓的山东口音说:“别动别动,妹子的身体还虚着呢。”她把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抢着步来扶我。
我问:“婶子,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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