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3/5页)

子:

你告诉许贞香,假如想要回她的女儿绿柳,就带三万大洋,后日黎明前来见我。我在距饮马川山林往东的七十里桥下芦苇荡中等她。记住只许带一个人来,过期莫后悔!

活阎王

我的心猛然下沉,连忙打开第二封信。

太太:

我去芦苇荡了。你不要为我担心,这也许是我今生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管二小姐是否在活阎王手里,我都该去,因为只有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结局。

你昨夜的话让我刻骨铭心。古往今来除了粱祝化作了蝶能够比翼双飞外,多少有情人各自飘零。我不能离开你,也无法离开你。我承受不了你巨大仁厚的柔情,又摆脱不了肝肠寸断的相思之苦。我走了,爱情如一把刀……

牛子

看完这两封信,我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如昨夜的闪电雷鸣。心里突突地乱跳,仿佛有一面铜锣在不停地敲着,余音震慑着我全身每一个细胞。太阳穴也发疯般地悸动,全身的热血冲撞着快要崩裂血管。我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后悔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牛子推出门外,更后悔我只一味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清白,没有设身处地地考虑牛子的感受……这么多的后悔还能挽回吗?

我推开窗户,慢慢仰起头。天空被暴雨洗刷得明丽透彻。这样的天空才是至善的天空。我问栓柱:“什么时候接到牛子的信?”

栓柱闪烁不定的目光告示了种种隐情,他说:“是昨夜下……”

我打断他的话厉声吆喝着说:“既然是昨夜,你为什么现在才不温不火地告诉我?你可知道这一切也许都是一个阴谋,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然安静得像个局外人!”

栓柱说:“我也没有看信,再说牛子老弟也不让提前告诉您。”

我狠狠地说:“算了,别说了!快备马到芦苇荡,别忘了带上猎枪。”

马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芦苇荡。森森的芦苇如波涛般时起时伏。苇花雪白如鹅毛,如杨絮,挂在睫毛上痒痒的。我们焦急地寻找了很久,最后在一片杂乱的芦苇荡中发现了牛子面朝下趴在地上。他身下干涸的血痂把他结实的身体与大地粘连在一起,扭曲的四肢无望地向四周伸展。

我扑上去,使劲摇晃着他,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牛子,我的牛子呀——”

牛子受的是枪伤,凝固的血块沾满我的双手。我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额头,呼唤着哭泣着。我要把悔恨全部化做尖利的嚎啕,一泻而尽。牛子慢慢地睁开了眼,滞呆的眼球默默地寻求着生命最后的牵挂。他吃力地说:

“太太,我不后悔过早地离开你。可后悔的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如我们永远呆在遭劫的那个小店里,那样至少让我还有一个梦。”

“不,牛子,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其实我更爱你。可我是太太呀,是高根生的女人,所以我不能爱你,我要伤害你,直至你将我完全忘记。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你让我幸福,让我惆怅。失去你和失去老爷我是一样痛苦的……”

牛子的嘴角划过一丝满足的笑意。他的头如一枚熟透了的苹果,耷拉在壮实的前胸。他所有的付出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吗?他的嘴微微开启一条缝,好像还有话与我说,但没说出口。

我抚摸着他的脸膛,他已经死去了。两只眼睛如两颗挂了白霜的黑葡萄一样朦胧。两滴泪水悬挂在眼角上。

我冲天呼唤:“牛子,是谁杀了你——”

牛子死在我怀里,终年二十二岁。他是我爱的第二个男人。他死得十分幸福,如扑火的飞蛾,毁灭只是为了更早地解脱。他嘴角的微笑,如火烙一样深深地烙在我心中。他刚才还在说:“……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永远呆在遭劫的那所小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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