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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悄一行,他放下墨锭,起身一一见礼。
犹豫片刻,他才问道,“座位牌上,有才的浮票号换了旁人,小叔公可知为何?”
“无事,他已是童生,另有优待,你毋须忧心。”顾悄不好明说,只叹这呆子看不懂社会。
顾影朝不着痕迹地四下张望,周边座次陆续上人,人多眼杂不便多问,只好作罢。
说话功夫,原疏已经收拾好桌椅,按着顾悄在暖垫坐下,又替他洗笔研墨铺纸。
少年犹带病气,精神头并不好,落座后擦了把脸,便支撑不住半趴在案上,顾影朝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小声提醒,“刚刚我见到徐闻和顾憬,小叔公当心。”
少年头未抬,只浅淡地嗯了一声,抻在案上的细白指尖蜷了一下。
辰时,教官宣读考纪后,诸生落座,正式开考。
旧时无考卷,由内场教官口头宣读考题,三遍过后,不管听清没听清,都要提笔应答。
这时候就能体现塞钱的优势。
顾悄四人的位次,不意外地靠前,又不顶前,正是十分好作弊的黄金地段。
第一场书论题,方灼芝亲点“出门如见大宾”。
科场出题,常分大题与小题。
凡乡试以上大考,惯用大题,取整句、一节乃至一章为题;而以下县、府、院试,常用小题,主考喜截句子片段,又分上截、下截和冒下。
顾劳斯摸摸下巴。
这题出自论语·仲弓问仁,出门如见大宾,是截上;而他考前押的“使民如承大祭”,乃截下,虽不中亦不远矣。原黄二人习作,只要稍作改动,忌连下,文章基本可用。
他长长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自个儿文章。
拿什么名次,顾悄犯了难。
原本与顾云斐对赌时,他尚不知家中困境,如今再想出风头就得掂量掂量小命了。可考差又是自打嘴巴,更不可取,是以小公子愁眉紧锁,提笔柱香时间,卷面仍无一字。
几个巡考轮番走过,瞧着他白茫茫的卷纸无不摇头。
纨绔,果然是纨绔!
纨绔本绔咬着笔,全然不在意。
案首他铁定是要拿,关键是怎么拿得叫人心不服、口不服还必须输。
最好是出了考棚人人跺脚,却只敢在心里大骂:“呸,这种文章,怎么敢!”
这难度,可比考试本身刺激多了!
顾劳斯心塞,连叹几口气,又磨磨唧唧半天,引得监试官多看好几眼,甚至将他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
办法也不是没有。
此时,离第一场结束已不足小半时辰,顾影朝已停笔,黄五原疏开始誊真,也有不少猴急的举手交卷,正等着方灼芝亲批。
顾云斐在那猴急的里面,又首当其冲。
他是全场第一个交卷的。
县考,作为科举入门都不算的初级资格试,主考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省教育厅给每县初试五十个取中名额,只要知县愿意,他甚至可以当场敲定这五十人。
但通常,方灼芝只定前二十名。
这就意味着,一旦先交卷的人占满这二十名,后面卷子文章再好,也只能排个二十一。
显然,考生大都熟悉“规则”。
剩下的人越发坐不住,纷纷抢求知县亲批,墨痕未干的卷子雪花样被递进大堂。
有些县官取了,有些县官直接传一句回去再念一年吧。
直到顾云斐被方灼芝唤进堂去,考场才响起阵此起彼伏的抽气。
这个信号,几乎等于案首已然定下。
片刻后,顾云斐出来时,果然满面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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