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2/5页)

我也听过。”我说。

“我问干部大家吃香蕉皮,但是谁吃了香蕉肉了?哈哈哈哈。”

“那么在上海依靠谁?”

“我到亲戚家里,大家都当我是瘟生,恨不得马上把我赶出去。”

“那怎么办?”

“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段广告,说可以帮忙人家到香港去。”

“这种广告怎么登得出?”

“那是社会最乱的时候,举行了大鸣大放的运动,一切很放得松,后来才抓人。”

“你去找了那个组织了?”

“对。”倪匡兄说:“他们问我,你会不会讲广东话?”

“有什么分别?”

“不会讲的收费四百五十人民币,会讲的比较便宜,收三百。”

“你当时已经学会了广东话?”我惊讶。

“那么难讲的方言,我现在还学不会呢,哈哈哈哈。”倪匡兄大笑:“付了四百五十。”

“哪来的钱?”

“亲戚们怕我和他们搭上关系,万一我被抓到,他们就倒了祖宗的楣,都很愿意出点小钱让我失踪。”

“怎么偷渡的”?

“搭火车到广州,用船运到澳门,再从澳门把我们送到香港。”

“到了香港就去找家人?”

“不,我很独立,不想增加他们的负担,身上还留了几个钱,先买一碗饭来吃。”

“第一次吃的是什么饭?”

“叉烧饭。”倪匡兄说,“天下哪会有那么好吃的饭!一大碗,上面铺着几块叉烧,肥得油都漏了出来,流到碗边,再滴在手上。啊!那种感觉,还没有吃,已知道是又香又甜的;我只看着,就笑了出来。到了现在,我一看到大碗饭,也还会笑的。”

“上海没叉烧饭吗?”

“有,叉烧在上海也看过,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吃得起的。”

“到了香港,怎么干活?”

“那时候有一大群像我那样的年轻人,都集中在一起,很团结。蹲在工地上,等工头来叫去打工,日薪三块七,给工头抽去八毛,剩下两块九。二三十个人,被叫去十几个,剩下的人没工开,等大家回来,分了钱,一齐吃,有时候不够钱吃饭,就分了去喝咖啡。”

“喝咖啡怎么喝得饱?”

“有糖呀!”

“糖?”

“看到桌子上一缸糖,我问要多少钱?朋友们回答不要钱。哈哈哈哈,有这种事?糖不要钱?当然拚命下咯,我到现在喝茶喝咖啡,还是要下很多块方糖的。”

“……”

倪匡兄继续说:“到了香港,真是觉得海阔天空。说到距离,上海和香港并不远,但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人家都说香港的空气大受污染,我当年感觉到的每一口都是新鲜的。三藩市的空气大家公认是比香港好的,但是我在那边天天要打三个喷嚏,现在回来了,鼻敏感都马上医好了,你说香港的空气有多美呢!”

生饭

“来了香港之后,你是怎么写起小说来的?”我问倪匡兄。

好像是昨天的事,他记得很清楚:“一群从大陆来的青年,在荃湾地盘等开工,闲起来就看看报纸,副刊上有篇万言小说,每逢星期天出一次,我一面看一面说:‘这种东西,我也会写。’没有人相信,我就花了一个下午写给他们看。”

“是什么报纸?”

“《工商日报》,我大胆地投稿,想想也没有什么希望,试一试罢了。几天之后,编辑就叫我去谈,说可以用我的稿,得到九十块钱稿费,笑了三天。别忘记那是二块九毛可以吃四碗叉烧饭的年代。”

“你记得第一篇小说叫什么吗?”

“叫《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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