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3/4页)

么有些涣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玩这套青春期的把戏干什么?”

“西决,西决是你么——”江薏的声音大得可怕,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听声音她是喝多了,言语间几乎都充斥着酒精的眩晕,“西决我要见你,你别挂,你为什么不理我了?你上个星期说了你会再来的,为什么又突然不接我电话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耍我你混账王八蛋你该死你小时候活该变成孤儿——”歇斯底里之后她突然软了下来,紧张的空气里弥漫着她崩溃的哭泣声,“西决你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对我好一点儿,求你了,否则我杀了你让你死无全尸——”电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挂断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我的声音干涩无比,“你又去见过她?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不回答。我的身后传来了那两个淘气鬼清晰的、重重的呼吸声。南音胸有成竹地、清脆地跟雪碧说:“大人的事儿你别管,那么好奇干什么?等你长大了我再慢慢给你讲。”

东霓(二)(1)

我住的地方是新开发出来的小区,人不算多,不像三叔家那边,入了午夜还灯火错落。当初我选择这里,也正是看中了这个地方的安静,还看中了能从窗子里看见的护城河。今天周末,我的那栋公寓楼基本上整个都是黑暗的,在暗夜中透出隐约的轮廓,像一只有生命、但是在沉睡的兽类。因为整栋楼里卖出去的房子并不多,只有那么寥寥几扇窗子透出来橙色的光。其中一家开着窗子,杯盘交错还有欢笑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估计是在庆祝什么。南音盯着那扇孤零零地欢笑的窗子,吐了吐舌头,“简直像是聊斋一样,真吓人。”

我住过很多很多的房子,美国小镇上外观丑陋的公寓——我怀里抱着一盒新买的牛奶,挺着臃肿的肚子,胳膊差点儿够不着电梯的按钮;北京三环边上陈旧的住宅区——那是我最自由的好时光,我通常在凌晨到家,有时候带一个男人回来,有时候不带,我那个时候开着一辆从朋友那里买来的二手的小货车,因为服装店的货物都是我一个人进回来的,我一想到只要我卖掉这满满一车的衣服——尤其是想到其中一些难看得匪夷所思也照样有人来买,他们把钱交给我我就可以去给自己买些漂亮一百倍的东西,心情就愉快得不得了,愉快到让我神采飞扬地把头伸出车窗外,用很凶的语气骂那几个挡了我的路的中学生,那些满脸青春痘、骑着变速自行车的小孩子喜欢被我骂,青春期的男孩子们都是些贱骨头;新加坡高层公寓里面别人的房间也曾是我落脚的地方,我带着一脸已经乱七八糟的妆,一开门就可以放纵地把自己摊在一小块东南亚花纹的席子上面;再往前,就是龙城另一端的那个工厂区,我拎着从夜市买来的30块钱的高跟鞋,轻轻打开门,祈祷着我爸要是喝过酒就好了,这样他会睡得比较死,远处,城市的上空掠过一阵狂风声,就像是天空在呼吸。

天哪,为什么我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想说的其实只不过是一句话,简单点儿说,对于过去的郑东霓,只要回到那个落脚的地方,就完全可以让自己以最舒服的方式或者融化成一摊水,或者蜷缩成一块石头。不用在乎姿势有多么难看,不用在乎完全放松的面部表情是不是很蠢,更不用在乎脸上的粉到底还剩下多少,以及衣服是不是揉皱了。因为门一关,我可以用任何我愿意的方式和我自己相处。但是现在,好日子完全结束了。最简单的例子,我关上门扔掉钥匙以后,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踢掉鞋子,第一件事永远是把郑成功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小床里面,因为只要动作稍微重一点儿他就可能像个炸弹那样爆发出尖锐的哭声。现在更精彩了,除了郑成功那颗炸弹,还多了一个雪碧。我必须让我的精神集中得像是在外面一样,用听上去百分之百的成年人的口吻要雪碧去洗澡——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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