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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从手心里抠出几文铜钱。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变得很善良很真诚,都把最好的祝福给这一对新人。

对于高家来说,这也是疏通感情、联系感情的一种方法,所有的高家人都赔着笑脸儿,大人小孩的嘴在这时候都特别地甜。

在这样的场合中,最忙活的就算我的祖母了。她不停地接待着客人,拣那些最好听的话给来宾说。那些比她班辈大的,她张口就叫,像叫自己“大人”一样亲切,那些班辈比自己低的,她用自家孩子的口吻称呼他们,只是在那称呼前面加一个“他”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 高大的婚事(2)

整个婚礼上只有一个外人,那就是我的爷爷。他仍然和往日一样郁郁寡欢。

“见了人你笑一笑!你笑一笑怕啥,怕人看见你的牙了!”我祖母说。

见说,于是爷爷见大门口进来个人,就龇着牙,咧着嘴,冲人家笑一笑。

祖母说:“你那笑比哭还难看!你不要笑了!你到灶火口拉风匣去!”

这样,在婚礼的整个过程中,爷爷的手里抱着一个风箱的把儿,一边往灶火里填柴,一边呼哧呼哧地拉着风箱。

祖母明白,爷爷的心里,还装着那出走黄龙山的事。

瞅空子,她对爷爷说:“快了,高大一结婚,高家有了个顶门立户的,咱们就该动身了!”

自从二月里渭河老崖上的那个早晨,目送了那些远行的河南人离开,爷爷的心思就刻在那件事情上了。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叼空做一辆独轮车,准备路上推。也许,河南人推独轮车的那左颠右摆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决心在远行的路上,也推一辆独轮车,然后吱吱呀呀地走州过县,穿村越寨。

婚礼举行的这个时节,那独轮车就已经做成了。它现在就立起来,靠在院子后边的茅厕里,怕人瞅见,独轮车用一簇苞谷秆围着。

那车辕是用一棵两把粗细的榆树做的。榆树中间一劈,刚好做两根车辕,而且弯对弯,直对直,十分妥帖。那车厢上几个横担,那个车前面包着轱辘的支架是用槐木做的。在平原上,槐木应当说就是上等的木材了。不过那将来要过千座桥、行万里路的车轴,则需要更坚硬的木头。这种坚硬甚至连槐木也不够,那车轴只能用枣木的。

车那个独轮,也是用几块槐木板拼在一起的。拼成一个圆状,用码钉码紧。那圆弧上,再钉上一圈铁钉。

爷爷不是木匠。在平原上,木匠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业。平原上的人们叫木匠“手艺人”。爷爷只是稍微地会使一点斧刨锯锉而已。他曾希望自己的三子一女中会出一个手艺人,但是这事后来还是落了空。直到我们这一代手里,我的堂弟,也就是高三的大儿子,才成为一个真正的木匠。

婚礼结束之后,爷爷抽空完成了那辆独轮车的最后一道工序。这工序就是给手把的那个把手下面,掏一个暗洞,然后把家里剩存的那几块银圆,装进那暗洞里去,暗洞外面,再用木楔塞好。

“钱是人的胆!”爷爷说。

祖母也赞成把高家这点积蓄带上,她说:“穷家富路。别叫人在路上搁住手了!”

是大平原一个平常而又平常的早晨,大红公鸡叫头遍的时候,这一户人家都起身了。新媳妇给大家煎好了荷包蛋,调上辣子,倒上酱油、柿子醋,然后一人一碗,连水带汤吞进肚里,吃完饭一抹嘴,大家上路。

爷爷把那丈二长的粗布腰带,绽开来,又扎上,扎上,又绽,这样了三次,以掩饰他心中的激动。最后,他决心下定了,一猫腰,扎个虎步,两只手垂下来,把手推车的两个把儿捉起,往上一提。

爷爷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坐着我的乡间美人小脚祖母,祖母怀里抱着桃儿。高二则在前面拉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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