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铁屋子 (第3/4页)
乔增德感受到鼻涕的冰与咸。他昂昂头,让鼻孔长到额头上,绝不肯奴颜婢膝。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他腹内默诵鲁哥迅语录,为那些围观的看客深感悲哀。
然而,他心里又生出无穷的力量,当年在条西屯当绿卫兵的斗志油然而生。
皇天到底不负有心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乔增德登报张贴的呐喊终于惊起了众看客较为清醒的人,连海兵。
连海兵不光清醒,而且大嚷起来,不光大嚷起来,而且恨得牙根痒痒,不光恨得牙根痒痒,而且当即挥着愤怒的野蛮之拳重重捣在乔增德大公无私现代性的热心上。
乔增德应拳倒地,嘴唇亲吻水泥,粘起一块皮,他痛得哎呦起来。连海兵难解心头之恨,对着他篮球大的大肚子就是一脚。乔增德立马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像条西屯生产队发情的公猪,尖利地嚎叫起来。
刚才围在宣传栏前的众看客闻声纷纷跑出来,有的拉住了连海兵,有的去拉乔增德。五十二岁的钟田中腿脚还是慢了些,被众人落在后面。他从国文科教研室跑到宣传栏时,乔增德嘴上的血已经风干了。
钟田中体格高大,站在人群后头,一眼就瞧清楚挨打的是乔增德。他光亮的眉心间拧出川字纹,眉梢竖起,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犀利地看着,两条法令纹越来越深。
乔增德说什么也不起来,趴在地上嚎叫着,要把连海兵抓起来送到派出所。
连海兵理亏在先,又打人在后,但他就是不道歉。
钟田中走到宣传栏前,看了看白纸黑字的通报批评,大致已经知道什么事了。他抬起手腕,看看表,马上就要下课了,于是就从人群中挤过去,好言劝说乔增德有事到办公室说,别不成体统地满地打滚儿。
乔增德从捂着脸的指头缝儿里瞅见是钟田中,一个盘腿从地上站起来,愤恨地跟在钟田中身后,去了国文科特批给钟田中的办公室。
说起来,钟田中还是樊崇峻的师弟,两个人年轻时候都曾经在瀛京大学读过书。乔增德找到钟田中,说是要跟着他博士,钟田中是不愿意的。但看到是樊崇峻的推荐,只好勉为其难。
他和樊崇峻一样,对职称、导师不太看重,他们自觉担不起“教授”如此重大的称呼,也深感自己并没有能力做年轻人的“导师”。
樊崇峻一生没有参评过过任何职称、项目,一辈子就是和蓝先生喝酒写文章。一篇文章总是改了又改,被编辑三番五次求稿,他才战战兢兢心怀赧然地发表一篇。一直到他八十岁去世,南湖师大才追认他为副教授,在讣告中尊称他为先生。
钟田中的教授是李仲森为了照顾长天师大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改善他们的住房条件,才破格儿晋升了钟田中的职称。钟玛丽和赵东军就算不花八百瀛洲币疏通关系,那套最好的房子也会分给钟田中。
可到了乔增德眼中,这就变成了不可告人的黑幕。
乔增德以为钟田中收他做博士,是看中了他“破格儿”副教授的前途;钟田中让他参与指导硕士研究生,他觉得是钟田中“支使”他干苦活儿累活儿;钟田中教他写项目书,他跟孙平尧说“老贼”剥削他的成果......
他看不起钟田中五十多岁才评上教授,认为钟田中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导师”,也不能带给他任何仕途。钟田中让他做任何事,他都在心里骂一声“老贡生”。一切的一切,都是钟田中对他的欺压。
乔增德追根溯源,认为钟田中之所以敢如此欺压他,不过是因为他的出身,无权无势无财。当然,在博士没有毕业之前,乔增德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出对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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