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一百一十七章 人皇心术孰能测 (第2/7页)
要靠抢,你不抢,别的穷人就会抢你,哪怕是一块破布,一双鞋子,一个臭水沟似的池塘。
抢到池塘就万事大吉了么?
你有没有生过冻疮?手和脚又肿又痛,像小刀在切割,伤口会烂会流脓水,可你是不敢洗也买不起药的,只能看着它烂,伤口被粗糙的衣服摩擦,那粗麻线头混在一起,钻进肉里。
你有没有见过冻死在路边的尸骸?他们脱得光溜溜的,就像镗好的羊,身上又结了霜,又像冻好的火腿,他们脸上还有笑容,好像很幸福。
之所以光溜溜的,是因为绝大部分人被冻死前,大脑都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热得不行,拼命的脱衣服。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暖和得不得了,好像在母亲或爱人的怀抱安睡。
那一小部分没有出现幻觉的人,死后也同样光溜溜的,因为他们倒下后,其他人就像闻见腐肉的秃鹫,一拥而上,把他扒得一丝不挂。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抢。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恐惧大雪。
他们是穷人,但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不是人。
……
太秦殿总是威严、肃穆、庄重。在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根柱,都是有规矩的。
太秦殿里的人总是麻木、警惕、惶恐。千里之外的哀嚎,到他们手里便只有冰冷的数字。朝夕相处的同僚,可能下一刻就会背离而去。龙椅上的身影,一个动怒,就会让你跌入地狱。
散朝了,龙椅上的身影依然端坐,从中秋开始,他好像变了个人,开始回归朝政。
崇煌皇帝亲自处理朝政后,才体会先皇的不易——朕不过是维持这个帝国的日常运转,就已心力交瘁,可先皇非但做到了,那各种壮举,抗荒狼、收苗疆、平辽东、覆百越……没有一样落下。
秦尊是皇帝,但也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过去三年里,无人管束时,他拼命挥霍自己的权力和自由,干了不少荒唐事,中秋时,他收到了江笑书传回的消息,听见江笑书在南方做出不小功绩,自是欣喜,随后又是安然***不断劝诫,他终于决定远离骄奢淫逸,重回朝堂。
他很满意,因为祖先留给他的一切都很稳固——太秦殿的砖瓦、万里的江山、无上的权力、天子的威仪。
他相信这种稳固会一直陪伴他直到生命尽头,然后在传给他的太子,一世二世……直至万世。
想到那只猴儿,秦尊原本应该乐出声的,可是这次他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案前堆了很多公文,都是关乎同一件事,摆在最下面的是周自得的死谏书,然后是江笑书逃窜的消息,然后是湘州布政史与按察使带着几乎整个湘州官场联合弹劾,说江笑书如何无法无天,求朝廷务必严惩……
可皇帝不在乎这些,令他头疼的是另外几件东西——兵部尚书,忠武将军江平和吏部郎中江敬文的辞呈;大***,也就是自己亲姑姑秦凤仪的凤冠,那是她出嫁时先皇御赐的嫁妆,此时她已免冠待罚;就在刚刚,江平再次请罪,回报自己的虎符和帅印竟同时遗失,按律当斩,求皇帝成全……
这些令皇帝头疼,可他终究能处理,可他现在却感到慌张,登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种感觉。
江笑书失去下落了,苗疆之后接近两个月,无论是秦麟还是其他组织,都没有了他的消息。
皇帝把江笑书当作朋友,他非常信任江笑书,可他是皇帝,他绝不能允许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在政治面前,无法掌控意味着大祸临头。
“江府上下怎么样了?”
一旁太监道:
“回万岁爷的话——江尚书一家仍在家中待罚,据说已经滴水未进数日。”
“什么?断饮食?这是谁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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