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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卖花柳药的?”无锡老三道:“是的。”杨杏园

听了她这几句话,气得两眼发赤,顿着脚道:“糟了!糟了!你还说不至于误事呢,

她这一条命,八成是死在你手里了。”无锡老三正要回话,一阵脚步像进来好几个

人,有个操着上海口音的,隔着门帘子喊道:“阿姐!”无锡老三道:“请你们东

边屋里坐。”说着走了出去了。

这时,只剩杨杏园一个人在屋子里。他一看床上的两条被,已经拿出去了,空

荡荡的只剩一条灰色破旧的线毯铺在草席于上。那草席子上的稻草,毛蓬蓬的露了

出来。屋子里原来的两口箱子、一架橱都搬走了,腾出地位,放着灵床。其余梨云

的旧衣服,倒有一大卷,乱堆在床头边一张椅子上。因为橱子搬走了,橱底下的破

罐破坛,蜘蛛网,都列在眼面前。镜台上的镜子,把一张纸遮住了,只剩有几只破

水瓶子和只高脚的煤油灯。玻璃筒子里的油,已经点得要干了,那灯还是绿豆大的

一点淡黄光,想是忘记把它息了,屋子里兀自还有煤油味。再一看死去的梨云,穿

着水红色的单衣服,睡在灵床上,床边下放着一只破锅,盛着半锅纸钱灰,简直没

有一样东西不现出凄惨的景象。

杨杏园呆呆的坐着,只听见无锡老三在那边噜噜苏苏的说话。她说道:“死鬼

这一去,真是害了我了。外面大大小小的账,还亏空一千多块钱,教我怎样是好?

教我还要拿出整百块钱,替她办后事,我实在拿不出。老实说,昨夜难为你们几位

来帮忙,要不然,就是她的身子,也抬不下床。”就有一个人说:“虽然这样说,

总要找口棺木把她收捡起来呀!北京二三十块钱的东西,那简直是四块板,可是不

能用。”

杨杏园听见他们这样说,又想起梨云在日,珠围翠绕,那种繁华,不想到如今,

求四块板而不可得。再一看她的遗骸,穿着单薄的衣服,放在门板上,若不是自己

在这里,还没有人理她。一阵心酸,泪如雨下,便倒在床上的枕头上,闭着眼睛,

埂咽不住。原来这枕头是梨云常枕的,她头发上的生发油沾在上面,香还没有退呢。

杨杏园抱着枕头起来,走到梨云灵床边喊道:“老七!你不睡这个枕头了,送给我

罢,呀,你怎样不说话呢?”说着把枕头往床上一抛,又倒在床上,放声大哭。偏

偏当日折给梨云的一小枝梅花,却未抖掉,依旧还放在枕头的地方。不觉哈哈大笑,

拿着一枝梅花,走到梨云遗骸面前,笑着问道:“老七,我给你戴上,好不好?戴

了梅花,就有人替我们做媒了。板上睡着可冷啦,我扶着你上床睡罢。哈哈,你已

经嫁给我了,她管得着吗?胡闹,新娘子脸上,只盖红手巾,没有盖纸的。”这时,

那阿毛在门帘子外,已经听了多时了。便嚷道:“你们快来,不好了!快来快来!

不好了!”东边屋子里那班人,正在商量梨云的后事,听见阿毛嚷,便一拥跑进来,

只见杨杏园坐在梨云身边握着她的手道:“你的手好冷啦。”无锡老三道:“杨先

生,你怎么了?”杨杏园看见无锡老三,心里明白过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一阵昏迷,头重脚轻,站立不住,便倒在地下。

这时杨杏园眼面前一阵黑,一点人事不知,一觉醒来,只觉一阵阵的药气味,

往鼻子里钻。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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