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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笔管向着鬓角擦了一会:“写也写不好,写得好也怕人家说我多事,算了罢。但
是我写冠冕一点子,或者也不要紧,这又有什么可踌躇的呢?”想了半天,决定了,
便尽着一张八行,写了一封信。那信道:
冬青先生文鉴:于致慕莲君函中,得悉适患清恙。今日浓阴漠漠,大有雨意,
青灯明镜间,得毋又添诗料几许乎?春寒料峭,伏维珍重万千。
杨杏园 敬白
信写好了,封得妥贴,上街的时候便扔在信筒里。
这封信送到李冬青家里,已是次日上午。李冬青这天病虽好了,一点儿精神没
有,清早只吃了一点稀饭,默默的坐在屋子里,也没梳头,只随便对着镜拢一拢。
这时摊着一本唐诗在桌上,念着消遣,无聊得很。王妈将信送上来,李冬青还以为
是何太太的复信,及到拆开来一看,却是杨杏园的信,倒出于她意料之外。她将信
看了几遍,依旧把信叠着,放进信封里去。王妈在一边看见她想些什么样的,便问
道:“小姐,学堂里来信催上课吗?”李冬青随便说道:“不是的。”王妈又问道:
“是谁的信?”李冬青倒不料她问这一句,便道:“是个学友来的罢了。”说着,
把信扔在抽屉里,两只手抱着膝盖,望着桌上的四季海棠,出了一会神。一眼望见
桌上镜子里面,自己的影子,清瘦了许多,便索性拿起镜子照了一会。对着镜子,
理了一理鬓发,又将自己脸上,抚摸了一会。镜子反面,嵌的是一张四寸相片,一
个瘦小身材的女子,梳着辫子,站在一树花架下,手上拈着一朵花,凑在鼻子上嗅,
这正是四五年前自己的像,现在判若两人了。看到这里,一只手拿着镜子,一只手
放在桌上摔在耳边,又想呆了。手拿着那面镜子,只是抚弄不已。心想,早几年的
事,就在眼前。转一下眼,又是几年,这一生就算了。想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想
起刚才念的旧诗,记得《金缕曲》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借少年时,有花
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想到这里,自己不由得慢声低唱起来。正吟诗吟
得高兴,忽听得外面一阵高跟鞋子响,李冬青心里想,或者又是梅双修来了。接上
却听见王妈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何太太”,她这才知道何太太来了,便迎了出来。
何太太进了上房,见她脸上黄黄的,鬓边蓬着几绺乱发,走上来,握着李冬青
的手,对她脸上望了一望,说道:“可不是瘦了许多吗?”这时,李老太太也在屋
里出来,笑道:“今日怎样得空来?”何太太道:“李先生昨天写信给我,说是病
了,我今天特意来瞧瞧。”李老太太道:“这可劳驾了。不是我说,现在年纪轻的
人,却像何太太这样好心眼儿的少,将来何太太一定是修得多儿多女的。”何太太
听了李老太太一派客气话,正想谦逊两句,而今听她说到这句话,她是一个未开怀
的,未免脸上一红。李冬青见机,便拉着何太太的手道:“我屋子里坐罢。”说着
便拉到她的屋子里去了。何太太一看,地下放着一只小火酒炉子,上面放一个瓦罐
子,正在熬药。桌上铜香炉里,正点着两支安息香,满屋子里,都是药味和着香气,
何太太笑道:“这屋子全是竹器家伙,本来很幽雅,加上这一股子药香,李先生倒
像个鼓儿词上,多愁多病的小姐哩。”李冬青听了这句话,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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