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5页)
时间早在那个夜晚便不再重要,白天和黑夜浑浑噩噩交替,但也仅此而已,当她终于失去一切伪装的力量决心逃离,潘希年才发现现在的自己甚至不再害怕让费诺失望。
这恰恰是她之前最害怕的事情。
是的。她害怕让他失望。早在还失明的时候,她曾经暗自许愿,只要能重见天日陪在费诺身旁,她愿意做天底下最好、最乖巧、最温顺的人,绝不忤逆费诺的一切愿望,绝不让他对自己有丝毫的失望,然后,她要陪着他,看着他,直到这茫茫洪荒能给她的最后一刻。
就是这个支撑着她,忍耐失去至亲的痛苦,忍耐孤独和黑暗,忍耐对未知手术的不安惶恐,忍耐离开他独自生活,甚至忍耐和一个并不爱的人交往,然后伤害对方和自己——只因为费诺说,你们在一起很合适。她几乎都要放弃了,想,那就永远只作为你老师的女儿、你眼里的小姑娘吧,只要能永远在一起,只要不和他分开。随他觉得她和谁在一起合适,只要他这么想,她就如他所愿。
谁知道他还是牵起了自己的手,和她跳了一支舞。
至今潘希年依然能记得那些微妙的触感:他的臂弯揽住她的腰,手指穿过她的手指,如此温暖而有力;他带来的旋转如同一阵疾风,引领自己进入一个未知的狂喜的世界,令她眩晕令她颤抖,再没什么能比和他肢体相触的这一刻更重要的了,皮肤如同过了电,心底悄悄蹿起火苗,接着,这火苗终是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那支舞快得只有一瞬,费诺就停了下来。潘希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能听得见牙齿打战的声音,然而热血沸腾,冰火两重天。
她仍眷恋地试图抓住费诺的手,他却轻轻抽开了。这个动作让潘希年清醒过来,心口的温暖依然徘徊不去,她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想找一找是否能有一丝迷恋和不舍。
费诺始终是微笑的,看着她的目光还是如同在看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当年牵你跳舞的时候,你只有我腰这么高,一眨眼已经是大姑娘了。去和云来跳舞吧,他在等你。”
潘希年眼前一阵模糊。在定了定神之后,她发觉自己居然笑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如你所愿。”
可是潘希年还是食言了,这一舞后,她再没办法如他所愿地和云来若无其事做一对小情侣。这个想法本身都让她窒息,她转身逃走了。
想回家。
这个念头是在离开T市的几天之后忽然闯进脑海的。
从舞会上和云来不辞而别之后,潘希年匆匆回到宿舍,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就直奔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去一个自己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城市的念头,事实上恰恰相反,这是她眷恋的城市,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这并非故乡,如果不是因为船难,她也许永远不会生活在这里,但这里已经是她的第二故乡。
火车离站的时候潘希年发现自己哭了,这是自重现光明之后就被小心收藏好的泪水,可是泪流满面的一刻,她甚至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潘希年是在中途下车的,没有任何目的性,也对那个小城毫无所知。
那是一个秦岭脚下的小城,潘希年到达后倒头昏睡了一天一夜,又被过于充足的暖气热醒。她昏昏沉沉地推开宾馆的窗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那蜿蜒横亘的秦岭山脉。
潘希年出神地远眺翠色尚未凋尽的群山许久,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那无穷无尽的蓝色,看不到边际,晴天里水天尽头的粼粼波光,阴雨下白沫飞溅的巨大潮头,日出日落时那浓郁的金红……她几乎可以闻到空气里那熟悉的咸味,也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湿润的海风,她已经知道这次漫无目的的远行的终点——她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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