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2/5页)

士及第,对于没有多少朋友的李徵来说,他是最亲密的友人。那也许是因为袁傪温和的性格和李徵峻峭的性情之间不易发生冲突的缘故。

许久,草丛中没有回答。只不时传出几声似是在暗自抽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声音轻轻答道:“不错,我的确是陇西李徵。”

袁傪忘记了恐惧,下马走近草丛,留恋地叙起阔别之情,并询问因何不从草丛中出来相见。李徵的声音答道:“自己如今已成异类之身,如何还能恬然将这可耻的模样展现在故人面前。况且自己如果现出本相,定会令君产生畏惧厌恶之情。然而今天不期得遇故人,实在不胜留恋,乃至忘记了羞惭。哪怕片刻也好,君可否不弃我如今丑陋的外形,与这昔日的知交李徵作一席谈呢?”

后来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在当时,袁傪的确是极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一超乎自然的现象,丝毫没有感到怪异。他命令部下暂停行进的队列,自己则站在草丛旁,与这看不见的声音展开了对话。

京城的传闻,旧友的消息,袁傪现今的地位,李徵对此的祝贺,等等。用着青年时代的老朋友之间那种不加隔阂的语调,把这些都讲完之后,袁傪向李徵问起怎么会变成目前的样子。草丛里的声音这样说道——

距今大约一年以前,我羁旅在外,夜晚宿在汝水河畔。一觉醒来,忽然听到门外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应声出外看时,那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召唤着自己。不知不觉,自己追着那声音跑了起来。在不顾一切的奔跑中,路不知何时通向了山林,并且不知何时自己是用左右双手抓着地面在奔跑了。整个身体似乎充满了力气,遇到巨岩时轻轻一跃即过。等我意识到时,小臂和肘弯那里似乎都生出了绒毛。到天色明亮一些后,我在山间的溪流边临水自照,看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老虎。

起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又想,这一定是在梦里。因为以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在梦里告诉自己说这是个梦呢。可到不得不相信这并非是梦时,我茫然不知所措了,并且害怕了起来。想到竟然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深深地害怕了起来。可是,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不明白。简直任何事情我们都不明白。连理由都不知道就被强加在身上的事情也只能老实接受,然后再连理由都不知道地活下去,这就是我们这些生物的宿命。

我立刻想到了死。可就在这时,一只兔子从我眼前跑过。在看到它的那个瞬间,我体内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当我体内的“人”再次醒来时,我嘴上沾着兔血,周围兔毛散落了一地。这便是我作为老虎的最初的经验。

从那以后到今天我都做了哪些行径,实在不忍说出口来。不过一天之中总有几个小时,“人”的心会回来。在那段时间里,像从前一样,既能说人话,也能作复杂的思考,甚至还能记诵经书的章句。用“人”的心看到做老虎时的自己那些暴行的痕迹,回想自己的命运时,是多么地不堪、恐惧和愤怒呵。

可是,就连回到人的这几个小时也越来越短暂了。以前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身为虎,最近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在思考为什么以前曾为人身!恐惧呵。再过一段日子,我体内的人的心也许就会彻底埋没在为兽的习惯中了吧。正如古代殿宇的遗构被风沙一点点埋没掉那样。要是那样的话,我终有一天会彻底忘掉自己的过去,作为一只老虎驰骋咆哮,即使像今天这样与你相遇,也不辨故人,将你撕裂吃掉而不感到任何悔恨吧。

可是,不论是兽还是人,也许起初都是某种其他的东西。一开始还留有最初的记忆,然而逐渐忘却,最后变成一心以为自己从当初起就是现在的模样。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了。如果我体内的“人”的心彻底消失的话,也许那反而能使我幸福吧。可是,我体内的“人”却把那样的结果看作是无上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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