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第2/4页)

雲開日朗,連忙回磨房做他的豆腐去了。趕不上上午的集市,他下午去也來得及。

周二嫂告訴我,通往三山湖的火車已經通了,問我什麼時候離開烏塘。我對她說不急。她問我民歌和鬼故事搜集得怎麼樣了,我便把陳紹純的死訊告訴她。她聽了一驚,說,這老爺子身子骨挺硬朗的,竟然死在一張畫上,這就是命啊。她說他兒子的名字還是陳紹純給取的呢,文革結束後,陳紹純還給上頭寫了信,建議恢復老街巷的名字,回陽巷和月樹街這些一度被廢棄的名字,又重新回到街市中。按周二嫂的說法,陳紹純是烏塘最有文化的人,她說就沖陳紹純給她兒子取了名字的情分上,她一會兒也要買上幾丈白布去弔孝。她還說蔣百嫂要是知道陳老爺子死了,一定會難過的,她喜歡他的歌兒。

周二嫂感受到了我的抑鬱,她說我做的事跟采山貨一樣,山貨的出現是分年份和氣候的,搜集民歌和鬼故事也是。趕上這個年月聽民歌的人少了,採集起來當然就困難,她勸我不要太難過。她說這兩年蔣百嫂沒少聽陳紹純的歌,她在夜晚酒醉回家後,也常哼上幾曲,估計都是從深井畫店學來的,這樣我完全可以從蔣百嫂那裡挖掘陳紹純掌握的民歌。她的話使我死寂的心又燃起一簇希望之火。不過周二嫂對我講,去蔣百嫂家裡不那麼容易,她早晨起得晚,沒人敢這時敲她的門,她也不喜歡客人去;白天呢,她在集市賣油茶麵;晚上她倒是回家的,但沒個定時,或早或晚,而且如果趕上她喝醉了,帶回家的就不僅是一身酒氣,可能還會有一個男人,這時候更不便打擾她了。

我說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待機會。

周二嫂笑著說,我可不是要拖你的腿,想讓你在我的旅店多住幾天啊。

我哪會那麼想你呢,我說,你對那個沒錢的瘸腿人都那麼好。

一提起瘸腿人,周二嫂又嘆氣了。她說那個人實在可憐,一夜能拐到金平莊,幸虧夜裡沒下雨。不過晚上寒氣大,天又黑,他不知遭了多少罪!說著說著,她的眼睛濕了。她告訴我,烏塘還有一個愛唱歌的人,她專唱婚禮上的歌,叫肖開媚,在城東開了家婚介所。她勸我不妨去見見她,也許她唱的歌對我也有用。

吃過早飯,我就步行到城東去找那家婚介所,還真的好打聽,一找就找到了。不過肖開媚不在,只有一個嗑著瓜子的肥胖女人守在那裡。她對我說,肖開媚今天有活兒,開鞋店的老楊的兒子結婚,她主持婚禮去了。我問肖開媚是否會在婚禮上唱歌,那女人竟然操著一口港台腔對我說,當然啦,她是去唱喜歌去的啦。烏塘的新媳婦,肖開媚要是不去給唱上幾首喜歌,她們是不會入洞房的啦。她問我是不是也來預約婚禮的,我搖了搖頭,她就興高采烈地說,那你一定是登記找男友的啦,你喜歡醫生嗎,醫生握著手術刀,又掙工資又拿紅包,還不顯山不露水的,安全!我這裡剛剛登記了一個,他老婆得癌了,他讓我先幫他物色著,他老婆是晚期癌症,挺不上幾個月了。你喜歡警察嗎,有個剛離婚的警察,帶著個八歲的男孩,想找一個容貌說得過去的,我看你夠標準啊!她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一邊取來一個花名冊,嘩啦嘩啦地翻著,為我物色著人選。那一刻我覺得她就是拿著生死簿子的專門勾人魂魄的閻王爺,而我正不知不覺地踏入了地獄之門。從這樣的環境中飛出來的喜歌,肯定透露著銅臭之氣,不會讓人的內心產生真正的喜悅。在我看來,真正的喜悅是透露著悲涼的,而我要尋找的,正是如梨花枝頭的露珠一樣晶瑩的‐‐ 喜悅盡頭的那一縷悲涼!

我失望地離開婚介所,漫無目的地回到街巷中。見到街角有人賣金魚,就湊上去看兩眼;見到一個乞丐從垃圾箱中往出翻騰東西,也湊上去看兩眼。天色有些昏黃,絲絲縷縷的雲彩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荒糙。我進了一家錄像廳,廳里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