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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十五放河燈時將我也帶上。雲領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我,最後盯著自己的鞋尖又看了半晌,才對我說,你要是給你家魔術師放河燈,我就帶著你。我說當然了,我不會給別人放河燈的。雲領又說,你別穿高跟鞋,路很遠。我點了點頭。雲領就對父親說,那你今年得多做一盞河燈了。
七月十五的夜晚,我早早就吃過飯,換上旅遊鞋在房間裡等雲領。站在窗前,可望見升騰著的焰火。焰火是人世間最短暫又最光華的生命,欣賞它的輝煌時,就免不了為它瞬間的寂滅而哀嘆。七點左右,雲領來了,他仍然穿著藏藍色的衣服,不過沒戴糙帽,這使他看上去顯得高了一些。他挎著一隻腰鼓形的竹籃,籃子上放著一束紫色的野ju花。我想河燈一定掩映在野ju花下。
月亮已經走了一程路了,它仿佛是經過了天河之水的淘洗,光潤而明媚。我跟著雲領走出三山湖景區,踏上一條小路。
明月中的黑夜就不是真正的黑夜了,不僅小路清晰得像一條閃著銀光的緞帶,就連路邊矮樹叢中的各種形態的樹葉也能看得清楚。我問雲領要走多遠,他說到了地方你就知道多遠了。我又問他,你爸的胳膊是怎麼沒了的?雲領說,他不是在景區給遊人放焰火麼,我媽走了的第二年,有一個南方來的老闆非讓我爸手托著大禮花給他放,那天是那個老闆的生日。禮花有一個紙箱那麼大,值一千多塊錢呢。我爸幫他放這個禮花,他給二百塊錢。哪知道這禮花跟炸藥包一樣勁大,一點著火就把我爸掀了個跟頭,焰火上天了,我爸的一條胳膊也跟著上天了。從那以後,他才帶著我賣火山石的。
我嘆息了一聲,聽著雲領的腳步聲,看著月光裹挾著的這個經歷了生活之痛的小小身影,驀然想起蔣百嫂家那個轟鳴著的冰櫃,想起蔣三生,我突然覺得自己所經歷的生活變故是那麼那麼的輕,輕得就像月亮旁絲絲縷縷的浮雲。
穿過一片茂密的樹叢後,雲領問我聽到什麼沒有?我停下來,諦聽片刻,先聞幾聲鳥語,接著便是淙淙的水聲。雲領對我說,清流到了。
據云領講,清流是離三山湖最遠、也是最清澈的一條小溪。他媽媽曾對他講,一個人要是丟了,只要到清流來,喚幾聲他的名字,他的魂靈就會回來。
月光下的清流蜿蜒曲折,水聲潺潺。這條一腳就能跨過去的小溪就像固定在大地的一根琴弦。彈撥它的,是清風、月光以及一雙少年的手。雲領放下籃子,撩開野ju花,取出兩盞河燈,又取出火柴,一一將它們點燃,將一盞蓮花形的送給我。他對我說,他媽媽喜歡吃南瓜,所以他每年放的河燈都是南瓜形的。雲領先把幾枝野ju花放在清流上,然後怕我攪擾了他似的,捧著河燈去了上游。我打量著那盞屬於魔術師的蓮花形的河燈,它用明黃色的油紙做成,燭光將它映得晶瑩剔透。我從隨身的包中取出魔術師的剃鬚刀盒,打開漆黑的外殼,從中取出閃著銀光的剃鬚刀,摳開後蓋,將槽中那些細若塵埃的鬍鬚輕輕傾入河燈中。我不想再讓浸透著他血液的鬍鬚囚禁在一個黑盒子中,囚禁在我的懷念中,讓它們隨著清流而去吧。我呼喚著魔術師的名字,將河燈捧入水中。它一入水先是在一個小小的旋渦處聳了聳身子,仿佛在與我做最後的告別,之後便悠然向下游漂蕩而去。我將剃鬚刀放回原處,合上漆黑的外殼。雖然那裡是沒有光明的,但我覺得它不再是虛空和黑暗的,清流的月光和清風一定在裡面蕩漾著。我的心裡不再有那種被遺棄的委屈和哀痛,在這個夜晚,天與地完美地銜接到了一起,我確信這清流上的河燈可以一路走到銀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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