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3/4页)
去年我和几个老伙计在茶馆打牌,老杨烟吸得最多最久,我们都叫他杨老师……咳,咳,那间茶馆很简陋,厕所在马路对面。老杨那天输得很厉害,最后一炮三响,他说要去上厕所冲冲晦气,我们就砌好牌抽着烟等他。等他上了厕所出来后腰干都直了,还在烟枪上整了一撮,笑着朝这边走过来……咳,咳,有一辆大卡车刚好从那边冲过来,老杨这个时候却突然咳起来,咳得他都没有力气躲开。那辆车刚好从老杨肚子上压过去,嗨,我们几个老伙计赶快跑过去看……咳,咳,老杨的身子被压成了两截!只见他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心、肝、肺也全都给挤出来了。我们在越南打死过敌人,见过大世面,但都吓坏啦!
“你猜怎么着?哎,哎,从那以后,给我万宝路都不抽了!老杨的肺啊,就和蜂窝煤一样黑,到处都是洞,到处都是黏糊糊的黄|色浓痰……咳,咳,我们想到自己的肺已经和老杨差不多了,就怕啊,想这老皮子下包着那么吓人的东西,怎么还敢抽?瘾再大也不敢抽了!这是命啊!这是罪啊!这是老天在罚我们啊!抽烟抽神仙,多一天神仙肺就多黑一层,黄痰就多积一口……咳,咳,我们三个老伙计都抽了几十年烟,但还是戒掉了。我们还劝其他的老伙计别抽,劝那些年轻人别抽,但他们没有看到老杨的肺,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第29节:医院 朋友妻不客气(6)
我被吓得肺疼,听着老先生的故事,仿若自己的肺上也已经附着了几大口浓烈的黄黄的黏稠的痰,恶心极了。
老先生继续说:“哎,我吸了几十年,能不咳吗?虽然去年我就戒了,但我的肺已经和老杨的一样了,我能不得肺癌?这肺啊,坏了比什么都难受,吸气都吸不上来,整天整天地咳嗽,整晚整晚地失眠……咳,咳,我这肺早就坏了,迟早得死,我死后就叫医生把我的肺切下来做标本。我要让你们这些吸烟的年轻人都看看,看看我做了这几十年的瘾神仙,肺被耗成了什么样子!”
我被老先生的话吓得魂不附体。
后来,老人似乎又突然好了很多,他又饶有兴致地给我讲了老夏、老黄、老张的故事,我有点累了,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缓缓地睡去。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老人的临终遗言。只听他的倾诉在我的沉睡中渐次低沉下去,他的神采奕奕渐渐黯淡无光,他的语重心长只剩下自言自语的腹语……
清晨,年轻的护士发现老人死了,于是推进来一辆手术车,将盖着白布的死者,推向了天堂。
据说每个人死的时候,身体的重量都会减少二十一克,这是灵魂的重量。我看着紧闭的窗户,不知道昨晚与我讲话的,是回光返照的老人,还是飘移在病房上方的,他那来不及飘出窗户的二十一克重的灵魂。
我就那么不礼貌、毫无准备地目睹了老人缓慢的死亡过程,至今想来,时时后怕。这个孤独者的死亡,带给我最大的启示是:戒烟。
入院的第三天,蔡小田带来了我的手机,暗示杨帆要和我通话。我拨了蔡小田的号码,杨帆先是关切地询问了我的病情,但见我声若洪钟的,她就春风得意地告诉我:“蔡大哥给我买了两套衣服,这下不用穿你的衣服啦;蔡大哥买了金帝巧克力耶,实在太好吃了,我只给你留了两颗,嘿嘿;你得给我拜师学艺了,我又赢了蔡大哥三盘象棋,怎么样,哈哈哈,我可是棋王……”我不得不假装开心地说出一些诸如“那可得多谢谢蔡大哥;是吗,喂,你得给我多留一颗;别臭美了,不过我甘拜下风……”之类的话来构塑电话的和谐氛围。
放下电话,我还得口是心非地谢谢“蔡大哥”。这时候蔡小田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我知道现在欠他的越来越多。体贴、耿直、大方、文雅让他闪烁着潇洒的光芒,但实际上他或许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丑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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