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3/4页)

,陈子昂在我们家乡早已是神,是文曲星下凡。

繁星满天。这时的星空哪一颗是射洪的陈子昂呢?想着陈子昂,看看摆在舱板上的那几本书,便想到过去那些人文大师们生前的生命形态真是千差万别。有的锦衣玉食,肥马轻裘,生前即名满天下;有的穷愁僚倒、饥寒交迫一生。有的甚至以各种名义被流放、坐牢和处以极刑。但他们最终还是在历史的流沙中出来了,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并且永远闪烁。他们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了下来。于是,在百姓的眼中,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一位伟人与之对应,夜空就成了伟人聚居的大家庭。当然天上也有个别的寻常脚色,如牛郎、织女和吴刚之类。他们在天上是普通劳动者,但下到凡间都是仙人。他们拥有天上人间的两种生命。于是地上的人们为了摆脱死亡的恐怖,都想像他们一样成仙,成为天国居民。这一点上,越是尊贵富有的人欲望越是强烈,如皇帝。从秦始皇到近代,莫不如此。于是宗教大行其道,大大小小的庙宇、道观香火不绝。和尚、道士和其他宗教的神职人员便成了沟通人间与天国的专业人士,备受尊敬。

我知道自己比那些古代皇帝还要怕死。刚晓事时,就为自己有一天会被永远地埋没在一堆黄土下面而恐惧不已。特别是成年以后,感到二十刚过便离三十不远,进入三十转眼就到四十,越来越强烈地感到正在呈加速度地向那个黑暗的深渊坠落。我常琢摸费尔巴哈的一句话:最残酷、最摧残人的真理就是死亡。那么,难道只有精神的大师们才能进入天堂吗?

夜空过于深邃。面对浩茫夜空,面对流星雨、宇宙风、太阳、黑子爆炸这些概念,面对只能以亿兆、光年甚至无穷为单位的太阳系、银河系和宇宙,我曾经拥用的一星半点天文知识已没有多大意义。有天文学家告诉我们,我们最熟悉的牛郎和织女,彼此相距了16光年(一光年等于10万亿公里!),而我们呢,距最近的织女星也有26光年。如果牛郎织女寂寞时互通电话,也要16光年之后才能传到对方耳中。最近还有报纸一本正经地说,有国外著名的科学家断言,生命、宇宙及万物,有可能只不过是一台巨型电脑用软件进行的模拟。这更让我们感到惶恐和茫然。在与星空的对视中,更觉得自己存在于世间是多么的渺小、偶然和不可思议。后羿射日、女祸补天、玉皇大帝、观音和孙悟空,这时在我心中便轻意地取代了天文学家们的地位。

渔舟上星空下(3)

依然满天星斗。初看它们时,像是儿时记忆中黑色城门上密密麻麻铆着的锃亮的铜钉。定神细看,夜空才有了深深浅浅的层次。星星们远远近近地呈现着,像是一只只眨巴的眼睛。星星,你们原来也是有生命的啊。我估计,那些暗淡的星星尚在童年,耀眼的已入盛年,而飞逝而过划破夜空的则是星星的死亡。我想,既然它们有生有死,也应该有喜怒哀乐,也和我们一样有低语、倾诉、吟唱和呐喊。天幕上那明明灭灭的光芒,就是它们音量、频率和抑扬顿挫,就像组合音响上那些随旋律而闪烁不定的指示灯。

不能不想起伟大的太阳。与我们关系最为密切的这位世界万物之主宰,在浩瀚星空,在星球的大家庭中,它却成了芸芸众生。现在,它已经怯怯地退隐到让人看不见的角落。因为它知道,自己不过是银河系中无穷无尽的星球中十分平庸和卑微的成员。同样,有一天它也会死去,逃不脱孕育、生长和灭亡的生命历程。它的消失将使太阳系陷入永久的黑暗。但在造物主眼中,这差不多也只等于是一个小小的水泡在我面前消失。

生命的个体千差万别。但在死亡面前,弱小者终于获得了平等。由于想到了这种平等,我也就真实地感受并体验到自己的存在。并且这种存在也很伟大和庄严。因为我一直在积极地生活着热爱着创造着。我爱,从爱人到一切生灵。包括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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