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4/5页)
”
孕妇动了动身子,然后像卧了多时的牛一样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她撩了撩刘海,刘海已被热汗濡湿。她脸颊有了血色,看来休息使她的体力得到了回升。她的眼睛似睁非睁,长长的睫毛恹恹无力地缓缓扑扇着,给她的眼睑带来一股柔和的阴影。睡前她还束着马尾辫,可一觉醒来她的头发也披散开了,那又长又黑又高的头发在她胸前背后淘气地流窜着,如一群束缚已久忽然到了户外的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她那白色的衬衣领因为气色的改观而有了无穷的生气,宛若一只透明的蝴蝶落在颈前。黑脸人一直沉郁烦闷的心变得豁然开朗: 原来做孕妇也有这么美的!他不由陶醉地大喝了一口酒。
逆行精灵(9)
孕妇的神态在阴雨黯淡的光线中更多了几分平静和安详。她微微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转动笨拙的身子用手在光滑的炕面上划来划去。她在寻那只脱落了的发夹。最后她摸到了,却没有力气去梳头发,只是握着发夹,倚着墙,呆呆地看着那架手风琴。
“睡得好吗?”短发大嫂因为有了老女人故事的鼓舞,所以对孕妇也显得格外热心。她更想获知孕妇的故事。她发觉只有在不断听到别人的意外故事时,才觉得受阻于塔纷是值得的。不过她的殷勤搭讪使老女人有几分不快。
孕妇微笑着点点头,说,“还做了梦呢。”
“梦见什么了?”短发大嫂兴致勃勃地刨根问底儿。
“梦见这屋外的林地上,有一个美极了的穿白衣的女人在飘来飘去。”孕妇吃力地说。
“天哪——”短发大嫂叫道。
“那女人全身都是素白的,穿着纱样的长裙。她飘得低时,她的裙子就滑着了树梢上的雨珠;她飘得高时,云彩就擦着了她的脸。”
黑脸人看着孕妇,觉得她是坐在一朵巨大莲花上的女人。这种时刻,另一个面黄肌瘦、神思恍惚、嘀嘀咕咕的女人形象不知不觉地隐退了。她带给他的仇恨和屈辱也渐渐如水中的冰块一样分崩离析。
“那女人跟你说话了吗?”短发大嫂穷追不舍。
“她飞来飞去的,我只能仰着脸看她,哪能说话呢。”孕妇说,“她肯定也不会说话。”
黑脸人又喝了一大口,也不再晃动瓶子,也不再用紫色的大拇指甲去比量酒的刻度。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屋子突然被人推进一口深井。抱琴者放下了乐谱,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时候忽然有笑声传来,是卖山货的人的笑声。他满嘴泛着油光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对众人说:
“老哑巴刚才让王段长给灌醉了。醉了后歪在椅子上就睡着了。醒来后你们猜猜他做了什么?”卖山货的得意洋洋地抚弄了一下自己的招风耳。
人们都沉浸在孕妇对会飞的白纱女人的遐想之中,所以没人对他的话题表示关注。
“老哑巴朝王段长要了纸和笔。”卖山货的仍然在卖关子。
“他会写字?”短发大嫂最快地转移了思路。
“画。”卖山货的人说,“他用铅笔画一片林子,然后又在这林子上画了一个穿着长裙子的美女,这女人在半空中飞着。”
大家惊讶不已地看了看孕妇,孕妇用手捂住嘴,差一点失声地惊叫起来。
“老哑巴大约是想女人了。”卖山货的人说,“王段长指着画和老哑巴打手势,告诉他人间没有会飞的女人,要找只能找挑水喂猪、在地上走的大脚片子。”
“老哑巴怎么说?”短发大嫂问。
“他能说什么吗?”卖山货的人说,“他只是指着窗外的山,着急地使劲比划着,瞪着眼睛,好像老天爷已经把那女人给他送来了。”
“天哪——”老女人暗叫,“全都是会飞的女人!”
卖山货的讲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