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部分 (第1/4页)
大堤挡住了北风,阳光热烈地照着,这里比别处暖和得多。地坪里有牛屎,可以清晰地听到屋里牛嚼草料的声音,原来,自三钻子和洪鹢住到这里以后,破牛棚经三钻子修缮了一番后,比垸子里农民居住的房子还精致。生产队又要要腾出屋来,让离食堂远而住房又被拆了的公社社员住,于是又将牛们迁回原籍,住进了这草屋里。真是人杰地灵,牛也赶来凑热闹。草屋北边那间进身长的关着牛;中间一间门掩着,门缝里透出火的红光。长芳正准备去敲门时,屋内的人似乎察觉有人来了,门开了,一个两头尖小中间肥大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叉开腿,站在门中央。他个子矮,头戴一顶锥形纱帽,顶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纱绒球,显出头更尖;像茅草似的发长,从帽下漏出来,杂乱地拥在肩上,将个脸遮去大半,显然从来没有梳洗过;穿一件货真价实的女人棉袄:初一见面,谁也辨不清是男还是女?可是他棉袄右胁纽扣坏了,扣不上,只好系上根草绳;两肘破了,露出棉花来了,也不补一补;脸和手黑黢黢的,结了层黑痂,看来从来没洗过:这分明又是个像疯子似的男人。可从他那警觉性很高的炯炯眼神看,说明他一点也不疯。还没让她发问,他便先发制人,语气咄咄逼人:
“你又来作什么?你们干部整天没事做,天天来找我二叔问这个,问那个,有的还吹胡子、瞪眼睛,像只老虎要吃人。二叔不觉得烦人我却心头恼。去,去,去!你快点回去烤你的白炭火,别把我们的穷日子搅得一锅粥!”说着就动手去关门。
“善彰啊,你就让来人进来烤烤火。冰天雪地,在外面劳碌奔波,当干部也不容易。”洪鹢的背对着门,面向着火,劝解说。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长芳不知哪来了这么大的一股力气,顺手把三钻子扒在一旁,冲了进去。洪鹢见来人举动异常,也即刻回头起身,他还没看真切,来人抢先一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声泪俱下地说:
“文舟啊,文舟!我总算找到了你。”然后回转头对孩子说,“快点过来,喊爸爸,快点呀!”孩子怯怯地走进来后,她又焦急地说,“波儿,喊爸爸,喊爸爸!喊呀,快喊呀!”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孩子早忘了妈妈多年来对他的训练,见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像个乞丐的陌生人,孩子怯生生的,看都不敢看,怎么敢贸然喊爸爸。孩子见妈妈哭得很伤心,他也伤心地哭起来。三钻子站立一旁惊傻了:二叔多年来独身一人,怎么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个女人来抱着他,而且她还要一个孩子喊他作爸爸。只是洪鹢即刻反应过来了,他记起昨天是元宵节,是他和长芳结婚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他们口头协议离婚的时候,曾相约这一天送孩子来。可解放后,大家忙于工作,虽然经常联系,却许多年没有见面。他哪里会想到他们分离了许多年,她居然还恪守诺言,竟在这个时候,甘冒身败名裂的风险来践旧约。她的这份深厚的情义真正比山高,比水长。这两年来,他心如止水,形似槁木,对天崩地裂的事也不会有反应。可是,在她的感情洪涛的冲击下,心里又滚滚地涌起了波澜。他深陷的眼洞里,热泪泉水般地涌出来。他也紧紧地抱着长芳,哽哽咽咽地轻声呼唤着:
“芳洲,芳洲。是我,是我害苦了你。我糟蹋了你的青春,又让你政治上蒙受莫大的羞辱。”说着,他松开双手,推开了长芳,用手猛捶着前胸,呼天号哭,“天哪!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是人,是畜牲!是我毁了你,是我毁了你!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你笃情笃义,可是这分情意,我承受不起,再这样下去,就会彻底毁掉你!”
“文舟,你不要这样。你越这样,我越感到罪孽深重。”长芳又扑上来紧紧搂住他,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泪流在一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硬将那段不应该有的婚姻强加给你,你不还是一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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