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 (第2/5页)

,早有人过来,和他接了大衣和

帽子,围着看的人,也就闪开了一条路,让出一张椅子来,请他坐下。他就将衫袖

一卷,用只手按着桌子,对桌面上的钱,望了一望,笑道:“今天的局面,也不算

大,我歇一会儿再来。”杨杏园看这人架子这样大,好像有点来头,便轻轻问洪俊

生道:“这是个什么人?”洪俊生道:“是个木匠。”杨杏园道:“你瞎说,天下

哪有这样的木匠?”洪俊生道:“你不信吗?我再指两个人给你看看。”便私下问

道:“这桌上有两个议员,你认识不认识?”杨杏园道:“有一个小胡子穿蓝缎袍

子的,我认得,他是众议员宋秋风。”洪俊生道:“你再瞧瞧他身边坐的两个人。”

杨杏园看时,上手坐一个胖子,漆黑的一张脸,一张阔嘴,露出四五粒黄灿灿的金

牙齿,一颗冬瓜似的大脑袋,额角上直冒黄豆大的汗珠子。身上穿一件灰缎袍子,

胸襟上几个钮扣全没有扣上,敞着半边胸脯,露出一卷狐皮来。看他面前,倒摆了

许多的银钱。下手坐的一个人,白净的脸皮,养着两撒胡子,穿着青呢马褂,架着

玳瑁细边眼镜,左手上还带着一只钻石戒指,那钻石足有蚕豆那样大。洪俊生道:

“你看这两人,像什么角色?”杨杏园道:“也无非小官僚、小政客之流。”洪俊

生听了这话,对他笑了一笑,便把他拉到一边说道:“你这个人,难道也是一副势

利眼吗?”杨杏园道:“这话怎说?”洪俊生道:“这两个人,胖子是开窑子的龟

奴,胡子是私贩烟上的小流氓。你看见他穿得很阔,你说他是官僚政客。你专凭衣

衫取人,还不是一副势利眼吗?”杨杏园听了他的话,想了一想,却也有些像。便

道:“既然有这些人在内,为什么议员也坐在一处?”洪俊生道:“我不是说了么,

赌博场上是没有社会阶级的。”杨杏园道:“只顾看赌博,正事都忘了。白天你不

是约我来看宋版书吗,书呢?”洪俊生道:“这个卖主,刚才还在这里,怎样一刻

儿会不见了。大概是过瘾去了,我带你上里面去找他。”说着,引着杨杏园又进了

一个院子。那鸦片烟的气味,十分浓厚。上面屋子,挂了一层厚厚的青布棉帘子,

洪俊生将帘子一掀,只觉一阵热气,夹着汗臭、油味、鸦片烟香,由里面直窜出来。

杨杏园猛然的冲着这一阵热气,一阵恶心,由不得要吐出来。一看洪俊生已经钻进

里面去了,他犹豫一阵,心想:“外面已经站不住,里面还去得吗?”便站在院子

里,没有进去。这时洪俊生掀起半截帘子,探出脑袋来,直和他招呼。他心想,进

去看看也好,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样子,便鼓着勇气走了进去。

一看,这屋子是三个大上房打通了,成一个大敞间。房门边摆了一张小条桌,

桌上也放了几样笔墨帐簿之类。有一个老头儿,戴着一顶放油光的小瓜皮帽,戴着

一副单脚的大眼镜,那只断了的脚,却是用一根粗线来替它,绊在耳朵上,满嘴的

花白胡子,沾满稀鼻涕。他把眼镜搁在额顶,坐在桌子旁,正在打瞌睡呢。屋子的

四周,沿墙搭着二十来张小铺,铺上只有一床灰白的毯子,两个油腻的蓝布枕头,

正中放一个洋磁盘子,里面放着一盏小烟灯,旁边放着一支烟枪。这些小铺,头尾

相接,一大半躺着有人。那些人,有在抽烟的,也有对着那只绿豆似的烟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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