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3/5页)

见得是我拿的?〃

〃快拿来还我,不还我真打了。〃她又扬起手来。

〃还要打人?〃他把一只肩膀射上来。〃要不就真打我一下,这样子叫人痒痒。〃

〃你还不还?〃她眱着他。

〃二嫂唱个歌就还你。〃

〃我哪会唱什么歌?〃

〃我听见你唱的。〃

〃不要瞎说。〃

〃那天在阳台上一个人哼哼唧唧的不是你?〃

她红了脸。〃没有的事。〃

〃快唱。〃

〃是真不会。真的。〃

〃唱,唱,〃他轻声说,站到她跟前低着头看着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坐着不动。他的脸从底下望上去更俊秀了。站得近是让她好低低地唱,不怕人听见。他的袍子下摆拂在她脚面上,太甜蜜了,在她仿佛有半天工夫。这间房在他们四周站着,太阳刚照到冰纹花瓶里插着的一只鸡毛帚,只照亮了一撮柔软的棕色的毛。一盆玉花种在黄白色玉盆里,暗绿玉璞雕的兰叶在阳光中现出一层灰尘,中间一道折纹,肥阔的叶子托着一片灰白。一只景泰蓝时钟坐在玻璃罩子里滴答滴答。单独相处的一刹那去得太快,太难得了,越危险,越使人陶醉。他也醉了,她可以觉得。

〃你看,我拣来的,还不错?〃他翘起小指头,戴着她的金指甲套在她面前一晃。她要是扑上去抢,一定会给他搂住了。她斜瞪了他一眼,在水碗里浸了浸手,把两寸多长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向他一弹,溅他一脸水。

她看见他一躲,同时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大奶奶进来,他已经坐下了。她飞红了脸,幸亏胭脂搽得多,也许看不出。

〃老太太还没起来?〃大奶奶坐了下来。

〃仿佛听见咳嗽,〃他说。〃我去看看。〃他把袍子后襟唰地一甩甩上去,站起来顺手抓了把杏仁。

〃嗳──!〃大奶奶连忙拦着。〃真的,不剩多少了。〃

他丢回碗里去,向老太太房里一钻,大红呢门帘在他背后飞出去老远。

大奶奶把杏仁缓缓倒在石臼里,用一只手挡着。〃这是什么?咦?〃她笑了。〃这副药好贵重,有这么些个金子。〃

〃嗳,是我的,〃银娣说,〃我正奇怪指甲套不见了,一定是溜到碗里去了。〃

〃看看还有没有,〃大奶奶抄起杏仁来在手指缝里滤着。〃这回我留着。〃

银娣把那小金管子抖了抖,用手绢子擦干了。本来她还怕他拿去不好好收着,让别人看见了,上面的花纹认得出是她的。还了给她,她倒又若有所失。就像是一笔勾销,今天下午这一切都不算,不过是胡闹,在这里等得无聊,等不及回去找他堂子里的相好。大奶奶可不会忘记。她到底看见了多少?

她后来听见说不让三爷出去,才心平了些。有男客来吃饭,要他在家里陪客。是老太爷从前的门生,有两个年纪非常大,还要见师母磕头,老太太没有下去。这是三爷最头痛的那种应酬,可是她在房里吃饭,听见楼下有胡琴声,在唱京戏。家里请客不能叫堂差,一问佣人,说是叫了几个小旦来陪酒,倒也还不寂寞。

她两只手抄在衣襟下坐着。房里没有生火。哮喘病最怕冷,不过老太太更怕火气,认为全宅只有她年纪够大,不会上火,所以只有老太太房有个炭盆。房间大,屋顶又高,只有正中一盏黄黯的电灯远远照下来,房间整个像只酱黄大水缸,装满了许久没换的冷水。动作像在水底一样费力,而且方向不一定由自己做主。钟声滴答,是个漏水的龙头,一点一滴加进去,积水更深。刚吃完饭,她冻得脸上升火,热敷敷的,仿佛冰天雪地中就只有这点暖气、活气,自己觉得可亲。

二爷袖着手横躺在床上,对着�盘子。他抽鸦片是因为哮喘,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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