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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之后,新荷抱着彭芳恸哭起来,见她们哭,我更没主张了,于是也抱着她们哭起来。
哭了好久之后,彭芳昂起头来,抹掉眼泪,悲戚戚地说:
“新荷姐,衣服粮票我收下,我们山区的口粮指标,只能买红薯米,只有粮票才能买米面。孩子不愿吃粗粮,营养太差长不好,我就覥颜接受它。至于这钱嘛,你们虽然比我多几块,可城里开门用度大,你们还是留着。物质困难倒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压在我头上的精神泰山。我说的不是指背着的右派家属的罪名,而是黎疾的生死存亡让我揪心痛。我最伤心的是怕没了丈夫,孩子没有爸爸。可是今天儿子虽有爸爸,却如同没有爸爸。老百姓说,猪有名,狗有姓,儿子出生后父亲应该给他赐个名。可是我的儿子出生一年多了,没名没姓还不如猪狗。尤大哥,你促成我和黎疾的婚姻时曾说过,‘我与新荷的姻缘还是个未知数。如今你们结婚了,今后生下孩子,黎疾是冠军爸爸,我就屈居‘亚’让儿子呼我做‘亚爸爸’,你生一个,我占半个,多生几个,我们各半。’如今我带着儿子来了,你这个‘亚爸爸’不能食言,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知道彭芳出生于书香礼义的教师之家,读过大量的诗书,懂得给儿子命名的传统规矩。《离骚》开篇发句说,“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这里说的就是屈原的父亲为儿子取名字的事。现在她根据我往日说做“亚爸爸”的话来找我,也不能说没根没影。但既然我是“亚”,就当有“冠”在,给儿子命名这么重大的事,首先得找儿子的冠军爸爸,我这‘亚爸爸’又算哪根葱。黎疾虽然离家远一点,虽然他犯了常人所说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罪,虽然他被人逼着与彭芳离了婚,但是,并未有哪级机关、哪个文件剥夺了他做爸爸的资格。在他遭人白眼,被人践踏的敏感时期,更要尊重他的人格,维护他的权益。我这个干爸爸不征得亲爸爸的同意,越俎代庖,为孩子命名,“名”既不“正”,“言”岂能“顺”?这样做,对他很不公平。我将这层意思,委婉说给彭芳听,没想到这下竟引爆地雷,彭芳竟抱着头嚎啕大哭,似乎比当年她妈妈辞世时更伤心。
“天哪!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会忘记他,怎么会不尊重他的人格?”彭芳呼天抢地哭了一阵,不管我和新荷怎么劝慰都无用。突然她停住了哭,圆睁怒目对着我,“尤大哥呀,你怎么也将我看作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人?丈夫处于逆境中,我就将他当破鞋扔掉?既然你这么看我,我在这里,就有辱你的门庭。不用再说了,我这就走!”说完,霍地站起来,就去房里抱儿子。新荷拉住她再三劝,我也一再认错又解释。说自己无非想尊重黎疾,不想他误认为他跌交倒地我就另眼看他。听到我的解释,彭芳收住了脚步,转过脸来审视我,考量我说的是真还是假。然后痛苦地说出了近一年来黎疾真实的情况:
“黎疾是我的丈夫,对我来说,他就是天,比谁都重要。即使今天他被人踩入泥底,你做了县委书记,在我心目中,他仍然是‘冠’,你还是‘亚’。这些年来,我总觉得有他在,天就不会塌,我这地也不会裂,给儿子命名这等重大的事,我怎么会不先去找他而找你?你也太把自己的斤两看重了。可是,可是,他这天真的塌下来了。儿子出生三天后我就给他写了信,不见回音我再写,可封封都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不过他近乎冷酷的‘默默’里却又有‘深情’,隔一个月他准时寄回十六块钱,他每月十五元的生活费,自己仅仅留七块,可见他把儿子看得比自己重百倍。儿子一岁多了,不能没名字,今年放暑假时,我千辛万苦带着儿子去农场看望他,就是要他给我们的儿子赐个好名字。”接着她就声泪俱下倾诉了去农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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