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3/5页)

到可耻。”

我用自己的钱为女婴买了两袋奶粉,妻子摔碎了一个有缺口的破碗表示不满。她非常真诚地哭着说:“不过了!不过了!反正你也不打算过了。俺口里不吃腚里不拉地积攒着,积攒着干什么?积攒着让你给人家的孩子买奶粉?”

我说:“孩子他娘,你别折磨我了!你看不到我整天东奔西窜地给她找主吗?”

“你本来就不该捡她!”

“是的是的,我知道,可是已经捡来了,总不能饿死她吧?”

“你多好的心肠啊!”

“好心不得好报,是不是?”我打断妻子的话,说:“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你就别絮叨啦,有什么主意就告诉我,咱们齐心协力把这个孩子送出去。”

“送走这个孩子咱自己再生一个!”妻子撅着嘴,用类似撒娇的口气说。

“生!”我说。

“生个男孩!”

“最好一胎生两个!”

“你到医院找咱小姑去,让她帮着想想办法。城里的孤寡老人常有找咱小姑要孩子的。”妻子提示我说。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在医院妇产科工作的姑姑也不能帮我把这个女婴推销出去,十有八九我就成了这个女婴的养父了。这样的结果对我对女婴都将是一场无休止的灾难,夜里,我躺在炕上,忍受着跳蚤的攻击,听着妻子在睡梦中的咬牙声、吧咂嘴唇声和粗重的呼噜声,心里冰凉冰凉。我悄悄爬下炕,走到院子里,仰望着满天愁苦的星斗,好像终于觅到了知音。露水打湿了我的臂膊,鼻子酸麻,我忽然悟到我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一直在为别人活着,从此之后,我应该匀出一点爱来留给我自己。回到层里,我听到女婴在筛子里均匀地呼吸着,摸到手电筒,揿亮,往筛子里照照。女婴又尿了,尿水顺着筛子网眼漏到地上。我为她换了尿布。老天保佑,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她换尿布。

小姑姑刚为一个妇女接完生,穿着白大褂,带着满头汗水和遍身血污,坐在椅子上喘气。一年不见姑姑,她老了许多。见到我进来,小姑姑欠欠身表示欢迎。那个安护士在里屋收拾器械,一个新生儿在产床上呱呱地哭。

我坐在我去年坐过的安护士的桌子上。

姑姑懒洋洋地问:“你又来干什么?去年你来了一趟,回去写了一本书,把你姑糟蹋得不像样子!”

我羞惭地笑了,说:“没写好。”

姑姑说:“你还想听狐狸的故事吗?早知道连狐狸的事也能往书里写,我给你讲一火车。”

姑姑不管我愿不愿意听,不顾接生后的疲劳,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她说去年冬天,胶南乡一个老头清晨捡粪时碰到了一个断腿的狐狸,便背回家将养着,看看狐狸腿上的伤要好时,老头的儿子来了家。老头的儿子在部队上是个营长,愣头小伙子,一见他爹养着只狐狸,二话没说,捣出枪,嘭咚一枪,把个狐狸给崩了。崩了还不算,把狐狸皮也剥了,钉在墙上风干着。老头吓坏了,儿子却像没事人似的,恣悠悠地唱小曲儿。第二天晌午头,割了牛肉包饺子,儿子亲自动手,剁馅,切上芫荽梗、韭菜心、大葱白,倒上香油、酱油、胡椒粉、味精,别提有多全味了。饺子皮是用头箩白面擀的,又白又亮,像瓷碗片一样。包好了饺子,烧开了水,唿隆唿隆下了锅。锅里热气冲天,一滚、两滚、三滚,熟了。儿子抄起笊篱,往锅里一捞,捞上来一笊篱驴屎蛋子,再捞一笊篱还是驴屎蛋子。儿子吓草鸡了。夜里,家里所有的门窗一齐响,儿子掏出枪来,怎么勾也勾不动扳机。实在没法子了,只好给狐狸出了大殡。

小姑姑肚子里的鬼狐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而且全都讲得有时间、地点,证据确凿,你必须相信。我真为小姑姑遗憾,她应该去编撰《续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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