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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等;第三,完全用非常荒诞的现实中不可能发生或存在的“故事”,传达或暗示自己的旨意,如《影的告别》、《死火》、《狗的驳诘》、《失掉的好地狱》、《墓竭文》、《死后》等。最后一类的作品在《野草里》比较多,有的因为表现得过分怪异和晦涩,往往也就最难弄懂。

篇幅很短的《墓竭文》,就是一个例子。比起《影的告别》来,它的难于把握和理解出现歧义可能性,就更多一些。《野草》中,有几篇是以“我梦见自己……”为开头的,这篇即是其中之一。但它的梦境本身是一块墓竭的两面“剥落很多”的“残存”的文句,断断续续,本来就颇有些扑朔迷离了,再加上关于死尸及最后从坟中作起说话的描写,更增加了阴森恐怖的感觉。而这篇散文诗的审美效果,就在这种“丑”意象与氛围的创造与转化中得到实现的。这是鲁迅自我心境书写与自我解剖的记录。墓竭前面的文字,讲墓中死者的行藏经历与死亡的原因,大概意思应该是:“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是讲自己在呐喊的高潮中跌入冰冷的深谷中寒得病;“于天上看见深渊”,是讲自己在最美好的希望中看见了虚无失望的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是讲自己如在无物之阵中的虚无感;“于无所希望中得救”,是讲自己在死亡中得到了灵魂的解脱。鲁迅说自己身上有“毒气和鬼气”,常想排除而不能。他在《呐喊·自序》里也把自己的寂寞心境比做“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散文诗里讲的“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陨颠。……”讲的是自己精神世界的游魂,即虚无思想的“毒气与鬼气”,以及自我解剖的严酷性。然后,它清醒地让别人赶快“离开”自己。就是不愿将自己的寂寞与虚无,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正做着好梦的青年”。墓竭的背面,像是一个无法回答的谜语:如何才能了解解剖者怎样知道解剖自己时的痛苦惨烈的滋味?最后一段的奇想,死尸坐起说:“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这是说,自己的生命的最后死亡乃至成尘,才是自己进入最快乐的境界。这里仍然是鲁迅决意严酷地解剖自己,渴望摆脱寂寞虚无的缠绕,渴望走入生命获得新生的心境。这种“以丑为美”的审美追求与创造,显然受了法国象征主义散文诗创始者波特莱尔的某种启示。当时《语丝》杂志介绍的《窗子》、《谁是真的?》、《狗和小瓶》等,都应该为鲁迅所熟知。但鲁迅在吸收中有自己的创造与消化。他所探索的象征主义的艺术表现,给《野草》一些篇章,带来了一种至今别人无法比拟的幽深与神秘的“新的颤栗”的美感,也就是当年老雨果称赞年青波特莱尔的艺术为法国文学的接受者创造了那种“新的战栗”一样。

鲁迅很早就接触过西方象征主义文学思潮。20年代中期,在北京大学等学校讲课,又讲过并翻译出版了日本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一书,里面就介绍和提倡广义上的象征主义。鲁迅还自觉地接触过并接受了波特莱尔、屠格涅夫的一些象征主义散文诗的影响。80年代初发现的他在1919年就在《国民公报》上发表了一组小散文诗,题目叫《自言自语》,说明他很早就自觉地进行哲理性独语体散文诗的尝试。其中的“自言自语”的“独语”抒情方式,寓言与象征手法的结合,借自然景物或通过超现实的幻象创造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