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1/5页)

十八岁那年生日一过,于直就被祖父勒令去甘肃服兵役。他没有拒绝,没有反抗,自甘自愿像巴克一样被流放到最艰苦的地方。

艰苦的地方有艰苦的好处。拉练的时候太阳底下一站一上午,军服湿了干干了湿,但是地方大,天蓝蓝,草莽莽,一望无际。

教官也许得到祖父的指示,待他特别苛刻,教他经常站夜岗。夜岗也没有关系,天和地都是黑的,只有满天星辰,他好像独立在一个宇宙空间里。

只要在野外,他的一平米就不见了。

部队刻苦的训练和规律的生活使于直一直发热的昏昏然的头脑一天比一天冷静下来,开始回归到理性的思考:盲目发泄的自己,蠢笨无知;牵连无辜的自己,罪无可恕;为人利用的自己,愚不可及。

他杂绕在心头多年的乱麻一丝一丝厘清,但是心脏里的毒还在。一闭眼,就是那香甜的液体,叫做“碰碰佳”。他的八月十五还是要在旷野里过。

服兵役的第二年,江西、浙江发了大水,于直所属的部队去布防。

在一千多米长的险情大堤上,他和战友们将石块装进巨大的铅丝网。装满石块的铅丝网重达两千公斤。他再和其他士兵一块儿用肩膀顶着木棒,将一个个铅丝网撬进滚滚河水之中。

连续十多个小时,筑坝筑了六百米,大家开始换岗,于直没有退下来。

他要耐得住艰苦环境,达成终极目标。

他在向巴克学。怎么长出了这根学的神经的?是本能。

到了凌晨两点多,任务终于完成,于直和战友们潦草地用完饭,你枕着我的腿,我枕着你的胳膊睡在离堤坝不远的露天驻扎点。

奇怪的是人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却了无睡意。他辗转反侧,看到一轮皓月,才想起今日是中秋。一想到中秋,他就无法在战友群中好好入睡。

他小心地将战友的身体挪开,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堤坝,突然在那边的黑暗里看到一团白。白的就像夜里的光,勾引着好奇的人走近。他走近那团白。

那是一团小奶猫,通体雪白,此时正拱着身体靠在堤坝下的小坑里瑟瑟发抖。

于直在小白猫跟前蹲下,小白猫有一种纯真的漂亮,尤其那一对棕色的杏仁圆眼睛,在黑夜里莹莹发着光,可是明明是发着光的,该明晰的,却又含着盈盈一汪水,沉甸甸的,清澈却又不能让人看清晰。

于直把手伸到小白猫跟前逗着它,却被它伸出爪子来挠了一下。

第二日完成布防任务,于直吃完方便面,正准备吃火腿肠时,又看到了这只小白猫。它在堤坝下被两只花狸猫追着跑,它直笔笔地跑到了于直的腿边,绕着他的裤腿走了一圈。于直帮它赶走了花狸猫,它睁着那双能发莹莹的光也含着盈盈的水的杏仁眼,沉甸甸地朝着于直瞅着,然后伸过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的军用帆布鞋上蹭了蹭,喵喵唤两声。

于直将手里的火腿肠喂了这只小白猫。小白猫吃饱以后,十分满足,将杏仁眼弯弯地眯成两道弯,收起尖利的爪子,随于直如何逗弄它的耳朵、脑袋和肚子,它都把杏仁眼弯成小月牙,友好地甚至是讨好地享受他的抚摸。

在布防的头几日,这只小白猫就一直跟着于直,跟着他就没有花狸猫的骚扰,还能吃得很饱、末几日,小白猫突然就失踪了,一直到任务结束撤防的那天,于直在一个当地老乡的怀里看到了这只小白猫。它背对着自己,趴在自己主人的怀中,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于直嗤笑自己,他是被嫌弃和被利用的。被母亲嫌弃之后,居被一只猫嫌弃;被老油条利用完之后,居然被一只猫利用。

高洁的眼睛很像这只小白猫,圆溜溜的杏仁眼,深褐色,有莹莹的光,也含着盈盈的水,是锐利的,也是柔软的,是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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