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4/5页)

肤,根须断裂的声音,并以为这是做男人莫大的乐趣。客厅里的CD机正播放斯梅塔那的《我的祖国》,第二乐章《沃尔塔瓦河》。他静静对自己说,别走开等着我,我就要回家了。

推开门,外面果然在下雨,这种潮湿是为他所欣赏的,大约是因为他自小生长在干燥的北方。如果像往常一样,他可以在洁净的雨丝中散步,看松鼠躲在树下气定神闲地啃食坚果,不时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四周都是葱绿,近处的草地,远方的青山,他深深地呼吸,仿佛这样能够涤荡心里的淤积。

而现在,他必须换好衣服出门,把车交给买主。取下悬在后视镜下的小相框,里面是九月与他在一个短假期出游时照的合影。那天很热,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花露水味。启动、换档、油门,嘉羽最后一次开着这部红色的小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买车的美国姑娘刚拿到驾照,不出意料,这是她人生的第一部车。头发稀疏的父亲自豪地站在门口,看女儿急驰而去,脸上堆满了幸福。凄清的雨落在脸上,并不凉,那个姑娘永远也不会明白在冬天开启暖气时,挡风玻璃上显出的字迹是什么意思。那甚至不是中文,这个世界上,只有九月明白。

将足球鞋底的泥土和杂草清理干净,晾在门口,所有必需带上路的东西就都收拾完毕了。嘉羽看着空荡的房间,发亮的灶台和洁白的墙壁,与初来乍到之时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在于,那是夏天,而离开时已是冬季。几天后新的住户搬进来,也会像他一样推开窗户看见公车站和后面树丛边的小径,但绝不会察觉到一丝旧主人的气息。

忽然有些落寞。无数个晚上,他坐在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喝酒抽烟读书听歌,想念九月,顺便诅咒这座小城诡异的安静和毫无节奏感的生活,甚至一度生出唯恐天下不乱的焦躁。所以Melissa说,你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你需要回去,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中。

如今,当所有的努力被实施,机票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又清楚地觉察到,自己会像当时怀念国内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刻,怀念这里的种种。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39节

梅纹的新家也是朋友租来的公寓,阴差阳错空出一间,在高高的二十四层。论空间,自然是无法和先前的地方相比,但地段很好,离城中心几步之遥,论高度已足够俯视他和尚平的蜗居。放下箱子,梅纹独自整理衣服,嘉羽帮她把音响摆在宽大的窗台上,她就随手挑了张CD播放。

到哪里都不忘记音乐,这和我倒有几分相似,嘉羽想。

推开窗,高层强劲的风猛烈地灌进来。他开始不确定这是否就是他一直居住的城市。一条光带从东至西穿城而过,仿佛大地因为风吹日晒皴裂出的口子,泊泊地向外流着汁液。市中心流光溢彩,几根光柱射向天空,在云层里无声穿行,像是外星人正监视着这座热闹非凡的城市。

嘉羽趴在音箱边,俯身向下看,那些高低错落的公寓楼像灌木丛般低矮卑微,灰头土脸,一块块窗格映出的微光让他想起跳跃在坟冢上的鬼火。只不过换个角度看待生活,竟是如此不同,嘉羽想,又或者那才是生活的本来面貌。而这个窗口,便是生活给自己打开的通道,它呈现出一些事实,而我们必须接受的事实。

他看着路上甲壳虫般爬行的汽车,突然觉得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荒诞的,因为渺小,所以能够各自精彩,而精彩只是过眼云烟罢了。我们被放在不同的轨道上,永远无法交汇,一瞬间擦肩而过,一转眼走进回忆,到头来还是颗孤独的星球。

直起腰,不慎将头碰到吊灯,灯光摇晃,半球形的黑色灯罩上散布着几块不规则的白色形状,像粉刷墙壁时滴在地板上的油漆。梅纹问他疼么,他摸着脑袋笑了笑。

梅纹忙着将衣物分类妥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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