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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达宣在一边儿叹道:“嗨,这个家廉哪!”

兄弟俩都听懂了他这声叹息里要表达的意思,脸上不免露出些愧疚和羞赧。家义说:“我这个月的钱刚给了个学生,他屋里穷,交不起学费,连鞋子都没有穿的。等下个月一开支,我就把钱给你送来。”家礼说:“洋洋都走了,我还要你的钱做啥。”家义说:“那我还是送到章伯这儿,叫四姐过来拿。”

家礼问:“你跟那个姓李的姑娘咋样了?天天忙人家的事,自己的事也该上个心。”家义低了头,说道:“我们还好。等时机成熟了,会办事的,你放心。”家礼说:“我这都是瞎操心。”

两个人又坐了会儿,先后错两步走了。章达宣送他们出门,默默在心里念叨:耀宗啊,你哪里想得到,孩子们如今过得这么艰难。家义有家不回,最小的家廉,连人都没了。一股悲怆涌上来,不由得两眼潮湿。回到屋里,从床底下摸出一只葡萄糖瓶子,对着嘴竖起来,等了半天没见任何东西出来。

偏巧老伴儿进来撞见,气得数落他:“又喝上了。看你瘦得一张皮,哪儿还存得住二两酒?”章达宣把空瓶子往地上一丢,说道:“喝个屁!蚊子尿都倒不出来。”

汪洋接到家,魏昊是最高兴的。她今年满了七岁,因为魏学贤的缘故,邻居的孩子都不跟她玩,洋洋能来,解除了她的孤独,她跑进跑出的就像小鸟在枝头跳跃一样。可高兴时间不长,饥饿开始侵扰她的心情。过去可以独自享受的东西,现在要由两个人分享,一块隔夜锅巴,一把炒蚕豆,甚至半碗发霉变酸的剩饭,家慧也必要匀出一半儿给汪洋。魏昊问家慧:“洋洋为啥总在我们屋里吃饭?”家慧说:“他过继给妈做儿子了。”魏昊问:“啥叫过继?”家慧说:“你去问你老子。”魏昊就去问魏学贤。魏学贤说:“过继就是我们看你孤单,给你找个伴儿。”魏昊说:“这个伴儿要是不吃饭就好了。”家慧苦笑着说:“不吃饭那是木头。”

这几天,又快没有米下锅,缸里只有不到半斤豌豆面。魏学贤怀里揣个布袋子,在外面转了一圈,连点米糠都没借回来。魏昊和汪洋跟在家慧后面转进转出,喊来喊去说的都是一个饿字。魏学贤把缸里的豌豆面全倒进盆里,赌气似的说:“先搅一锅糊糊吃了再说。”家慧烧了一大锅开水,只丢了三两把面进去,搅得很稀,筷子根本挑不出东西,只能捧着碗顺嘴喝。汪洋连着气喝了三碗,还要去添,锅里已经见底。他瘦得两边肋骨历历可见,肚子却挺得像只葫芦。捧着一只粗瓷碗站在桌边,盯着两个大人看。家慧端起自己的半碗糊糊正要拨给他,被魏学贤拿手挡住,把自己碗里的糊糊全倒给汪洋。魏昊也没吃饱,看见爸爸妈妈都抢着把饭往汪洋碗里拨,有些着慌,小嘴撅起来,拿白眼瞪着汪洋,呛他:“饭篓子。饭桶。”

益生堂 第二章(5)

家慧赶紧把自己的半碗饭倒给她,哄她说:“吃吧,吃吧,妈这儿给你留着。”魏学贤见了,什么也没说,起身默默走到一边儿。家慧瞥了眼他的背影,心里像做贼一样忐忑不安。再看汪洋,半碗糊糊已经喝完,正竖起碗在舔碗沿上沾的星星点点粮食。魏昊一边喝自己的,一边用戒备的目光盯着他。

晚上,等孩子们睡下了,家慧不知从哪儿摸出块锅巴塞给魏学贤,说:“晚上没吃饱,再拿这个垫巴垫巴。”锅巴很硬,拿在手里,像用水泥粘合成块的沙子一样。魏学贤凑近鼻子嗅嗅,没有米香味儿,一定是放了好多天没舍得吃,问道:“从哪儿弄的?”家慧说:“国华送来的,说是德成从他们食堂要的一点儿。我没舍得给他们打零嘴儿,都煮饭吃了,就剩这一小块。”

魏学贤低头看看锅巴,又抬头看看家慧。她的脖子瘦得像一根鸭颈伸出去,锁骨处一个深坑,在昏黄的煤油灯光里显出一大块阴影。魏学贤伸手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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