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4/4页)
没听清楚珀金斯的话,气氛越发显得尴尬。他的太太冲着他耳朵大声嚷嚷:
〃他想各处去转一转,顺便看看他父亲的老铺子。〃
所有在场的人都辨出了话里的羞辱之意,唯独汤姆·珀金斯无所察觉。他转身面向弗莱明太太:
〃您知道那铺子现在归谁啦?〃
她差点答不上话来,心里恼火得什么似的。
〃还是落在一个布商手里呗,〃她没好气地说。〃名字叫格罗夫。我们现在不上那家铺子买东西了。〃
〃不知道他肯不肯让我进去看看。〃
〃我想,要是说清楚您是谁,他会让您看的吧。〃
直到晚上吃完晚饭,教员公用室里才有人提到那件在肚里憋了好半天的事儿。是〃常叹气〃先生开的头。他问:
〃嗯,诸位觉得我们这位新上司如何?〃
他们想着午餐时的那场交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交谈,而是一场独白,是珀金斯一个人不停地自拉自唱。他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嗓音深沉而洪亮。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声短促而古怪。他们听他讲话很费力,且不得要领。他一会儿讲这,一会儿讲那,不断变换话题,他们往往抓不住他前言后语的联系。他谈到教学法,这是自然不过的,可他却大讲了一通闻所未闻的德国现代理论,听得教师们莫不栖栖惶惶。他谈到古典文学,可又说起本人曾去过希腊,接着又拉扯到考古学上,说他曾经花了整整一个冬天挖掘古物。他们实在不明白,这套玩意儿对于教师辅导学生应付考试究竟有何稗益。他还谈到政治。教师们听到他把贝根斯菲尔德勋爵同阿尔基维泽斯相提并论时,不免感到莫名其妙。他还谈到了格莱斯顿先生和地方自治。他们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原来是个自由党人。众人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他还谈到了德国哲学和法国小说。教师们认为,一个什么都要涉猎、玩赏的人,在学术上肯定不会造诣很深的。
最后还是那位〃瞌睡虫〃先生,画龙点睛地把大家的想法概括成一句精辟妙语。〃瞌睡虫〃是三年级高班的级任老师,生性懦弱,眼皮子老是耷拉着。瘦高挑个儿,有气无力,动作迟钝、呆板,给人一种终日没精打采的印象,别人给他起的那个雅号,倒真是入木三分,贴切得很。
〃此人乃是热情冲动之徒,〃〃瞌睡虫〃说。
热情溢于言表,乃是缺乏教养的表现。热情冲动,绝非绅士应有的风度,让人联想到救世军吹吹打打的哄闹场面。热情意味着变动。这些老夫子想到合人心意的传统积习危在旦夕,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前途简直不堪设想。
〃瞧他那副模样,越来越像个吉卜赛人了,〃沉默了一阵子以后,有人这么说。
〃我怀疑教长和牧师会选定此人时,是否知道他是个激进分子,〃另一个人悻悻然抱怨说。
谈话难以继续。众人心乱如麻,语塞喉管。
一星期之后,〃柏油〃先生和〃常叹气〃先生结伴同行,去牧师会会堂参加一年一度的授奖典礼。路上,一向说话尖刻的〃柏油〃先生对那位同事感叹道:
〃你我参加这儿的授奖典礼总不算少吧?可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呢?!〃
〃常叹气〃比往日更加愁眉苦脸。
〃我现在也别无他求,只要能给我安排个稍许像样点的去处,我退休也不在乎个早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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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威廉·萨默赛特·毛姆/著
张柏然 张增健 倪俊/译
第十六章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当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