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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景是班主任,從業十年,雖然在時間上比不上哪些老教師,但她有自己獨立的一套教學方式,因此能在市級教師里排的上號。

與其他老師不一樣,她並不認為高考是每個學生最好的選擇,每個人的家庭條件、心境、學習成績都是不同的,沒有最好這一說。

她問出的話很平靜,如果是其他學生,她只需要一個答案。

但簡易不一樣。

優越的家庭條件放在哪個學生身上都是一項可遇不可求的有力幫助,但要把這項有利的工具發揮到最大用處不可缺少的是家長的陪伴鼓勵,和正確的教育方式,明顯簡易這個家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柯景遇到過很多學生,家庭情況相似的也不是沒有,但誰都沒有他這樣頻繁的轉學經歷,她認為這是最大的問題。

如果簡易因此對出國留學留下陰影又無法違抗家裡的命令,倒不如留下來高考。

簡易自己也很亂,在出國和高考的天平上,他對哪邊都沒有動搖,這比傾向一邊還遭。

柯景也知道這種事很複雜,該由學生本人定奪,覺得自己有些太多愁善感,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於是她說了幾句就讓簡易回去了。

出了辦公室,天邊落下一道雷,從雲層中劈開,把這塊黑布劈成兩半,沒過幾秒,大雨混雜著濕氣傾盆而下。

簡易抵著白涼的瓷磚,他沒帶傘,出門看天氣預報這個習慣早在回國之後就丟了。

柯景的話繞在耳邊怎麼也揮之不去,簡易把身上的全部重力倚在牆上,視線放遠在那座山上。

山腰上瀰漫著霧氣,輕渺的白色匯聚成一條綢緞,給這座沒什麼生氣的山裝點了一番。

簡易有點不記得他剛來的時候那座山是怎麼樣的生機盎然了。

思緒在追著那團黑雲跑,忽然撞上一隻小鳥。

簡易放空的視線逐漸聚焦,他看見了遠處一隻黑色的鳥。

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也有可能只是一隻普通的麻雀。它本來和其他幾隻一起飛,不知怎麼現在迷路了,孤獨地站在旋轉樓梯的扶手上。

那無助張望的模樣,試圖求救,但鳥鳴聲被雷聲和暴雨聲吞沒。

本應聽不見的,但簡易聽見了。

鳥叫聲很著急,斷斷續續的,像小孩抽泣的哭聲。

十幾年前,也是這麼一場暴雨。

剛到一個新的環境,簡易並不明白為什麼父母要帶他離開原本的小學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也沒人和他說話。老師讓他進行自我介紹,在老師溫柔的引導下鼓起勇氣開口,卻因為蹩腳的英語口音引得哄堂大笑。

老師很生氣地喊著「s」,但沒用。

笑聲尖銳,是一把裹著寒冰的刀,把小孩溫熱柔軟的心臟扎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簡易只感覺很冷,從頭冷到腳。

心理上的冷和生理上的冷是不一樣的,一桶用來洗拖把的水從頭上澆下來時簡易才認識到。

沒記錯的話當時是冬天吧。他放學後被幾個同年級的堵在廁所,那桶水澆下來沒有任何理由,簡易抱著胳膊問他們,「why?」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明明什麼也沒幹。

他也不想來這裡,不想因為彆扭的口音被嘲笑,不想被班上的同學孤立,不想出國。

他想回家。

回就算是爸爸媽媽都不在、但蘇阿姨還會在冰箱裡給他留吃的、周末可以和同學出去玩而且小李叔叔會一路護送的家。

問題得不到正式的答案,回應他的只有譏笑和一些聽不懂但混雜著侮辱性詞彙的句子。

他們很有先見之明,澆水之前還把簡易身上的零錢全部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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