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第3/4页)

无云、蓝缎似的天宇显得光洁明亮;昨晚一阵狂雨逼得我们避身檐下的那座茶亭,现在门窗尽启变成了一间鲜花店,一簇簇白的、红的、绿的、五色斑斓的大小花卉摆得花团锦簇,卖花的是一位衣衫美丽得象着了火似的年轻姑娘。

“我邀请他到一家小餐馆去进午餐;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在餐馆里将他自己悲剧性的冒险生活讲给我听了。我在绿呢赌台上看见他神经质地索索发抖的手,就曾经对他的身世有过一个揣想,而他的叙述完全证实我揣测。他出生在奥属波兰的一个贵族家庭,一直在维也纳求学,准备将来进外交界服务。一个月前以优异成绩通过了他的初级考试。为了庆祝这场胜利,他的一位在参谋部当高级军官的叔父——他就寄居在叔父家里——想要对他表示奖励,带着他乘坐一辆大马车,把他带到普拉特尔①的赛马场去玩。叔父赌运亨通,接连赢了三回。于是,他们用赢来的厚厚一叠钞票在一家豪华餐厅共进晚餐。第二天,这位未来的外交家收到父亲汇来的一笔钱,数目超过了他平时的月费,奖励他考试胜利。若在两天前,他还会觉得这笔钱数目可观,可是现在,见识过白手发财的捷便门路,他已经觉得这笔钱无足轻重了。因此,吃罢饭他立刻去到赛马场,热烈兴奋地狂赌了一阵,他居然吉星高照——或者不如说他晦气临头——赌完最后一次赛马,离开普拉特尔,他手里的钱增加了三倍。从此以后他大得其乐,时而赛马场,时而咖啡馆,时而俱乐部,耗尽了他的时间、学业、神经,尤其是他的金钱。他脑子里再也不能思索什么,夜里再也不能安眠,对于自己更是丝毫控制不了。有一次夜里他在俱乐部输得精光,回到家里脱衣上床时,忽然发现背心衣袋里还有一张忘记了的钞票,已经揉成一团了。他禁不住自己,马上穿起衣服,跑到外边东悠西晃,最后不知在哪家咖啡馆里找到几个玩骨牌的人,就坐下来和他们一直赌到天亮。他的一位出嫁了的姐姐帮过他一回忙,替他偿还了高利贷商人的债款,这些人见他是贵族世家的继承人,都非常乐意借钱给他。有一阵子他又交了赌运,可是后来手气越变越坏,而他越是输得厉害,却越是急于希望大赢一回,好清偿许多无法弥补的赌债和一再拖延的借款,他早已把他的怀表,他的衣服拿去当掉,最后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他从叔父家橱柜里偷取了年老的婶母不常戴用的两枚胸针。他当掉了一枚,得了很大一笔钱,当天晚上他就赢了四倍。可是他非但没把耳环赎回,反而拿所有的钱又到赌场里去,最后输得干干净净。直到他离开维也纳前一小时,偷窃饰物的事还没有被发觉,于是他当掉了第二个耳环,灵机一动,乘火车来到蒙特卡罗,妄想在轮盘赌上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财富。来到这儿以后,他将自己的皮箱、衣服、阳伞统统卖去,只剩下一把手枪,四粒子弹和一枚镶了宝石的小十字架,那是他的教母X侯爵夫人送给他的礼物,他舍不得卖给别人。可是昨天下午,他终于卖掉了这个小十字架,得了五十法郎,就为了晚上能最后一搏,在诱人至极的赌博上试试运气,拼个死活。

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14)

①普拉特尔为维也纳著名公园,坐落在郊区。

“他在向我叙述的时候,显得性格活泼开朗,灵气十足,神态优雅动人。我听得十分出神,却一点也不生气,一刻也不介意这个和我同桌进餐的人竟是小偷。我是一个终生操行清白的女人,与人交往要求最是严格,一向重视合于习俗的身分人品。倘若昨天有人对我稍加暗示,说我会跟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年轻人,一个比我的儿子大不了多少、而且偷窃过珠宝胸饰的人,非常亲密地共坐一处,我一定认为说这话的人神经失常。可是在他叙述时,我没有一霎感到恐怖,因为他把这一切说得这样自然,这样充满激情,直教人觉得他所描述的是一场热病,不是什么令人愤恨的事。而且,谁要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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