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页)

,草草对她点了点头。接着盘子和刀叉的声音又响彻了灯光昏暗的饭厅。他们很少交谈。只是偶尔有人说一句话,就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在空中毫无着落地飞舞,随后便无力地沉落到地上。他们都很寡言少语。姐姐长得不引人注目,有些难看。多年来她说的话总是无人理睬或受人嘲笑,这种经历赋予她一种老处女般迟钝的听天由命的态度,每天微笑地看着时间离去。长年单调的办公室工作使得父亲和世界有了隔阂,特别是自从妻子死后,他更是情绪恶劣,深陷固执的沉默寡言之中。老年人常常喜欢用沉默来掩饰自己身上的病痛。

①巴尔贝·多雷维尔(1808…1889)法国作家和评论家,有“文学高级警官”之称。

在这样单调无聊的夜晚,埃丽卡多半也是沉默不语。她感觉到,这几个小时的灰色情绪,像风雨欲来时密布的乌云,是无法抗争的。再说她也太疲倦了,没有精力去抗争。白天折磨人的工作每个小时都在追逐她,强迫她一刻不停地温顺地去忍受不谐和的音响、试探性的和弦以及非音乐的粗暴。她急需休息,以便在白天暴力下压抑枯死的各种感觉无言地流动起来。她乐于沉湎在这些醒着的梦境里,有种几乎是过度兴奋的羞怯,不允许她哪怕向他人暗示一点一滴她内心的恋爱体验,由于压抑着自己用话语宣泄,她的内心颤抖着,就像果树的树枝在熟透的果实的重压下摇摇晃晃一样。只有她苍白的嘴唇周围难以察觉的轻微抽动,泄露了她心中的斗争和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她不想由话语来表达,只是偶尔在紧闭的嘴唇周围进行强烈的颤动,就像是她突然啜泣那样。

晚餐很快就结束了。父亲站起来,简短地道了声晚安,就回到他的房间抽烟斗去了。在这家人家,天天如此,甚至最漫不经心的活动也石化成了一成不变的习惯。耶安奈特,她的姐姐,一如往常取来她的针线活,趁着灯光,由于近视向前弯着腰,不加思索地开始刺绣。

埃丽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慢慢脱下衣服。这天天色还早。平常她习惯于读书读到深夜,或者倚在窗边,沉浸在一种甜蜜的感觉中,从高处俯视沐浴在银色月光中的屋顶。她的思想中从来没有过朝一定目标努力的明确想法,只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一种喜爱,喜爱辉映在玻璃窗上闪烁的月光——在那些玻璃窗后面,隐藏着生活的奥秘。但是,她今天感觉到一种温柔的虚弱,一种愉快的沉重,渴望被柔软温暖的被子紧紧拥抱。这完全是一种对甜蜜的、幸福的梦的渴望,这睡意潜入她的四肢,如同使人慢慢冷却和麻醉的毒药。她振作一下精神,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脱下最后几件衣服,熄灭了灯。然后,过了一小会儿,她便在床上舒展开了身子……

白天的幸福回忆,像迅疾的皮影戏,再次在她身边蹦跳着又过了一遍。今天她到他那里去了……他们又共同排练了他们的音乐会,他拉小提琴,她弹钢琴伴奏。于是他就给她领奏肖邦①的无言叙事谣曲。然后他就对她讲了一些温柔甜蜜的情语,滔滔不绝的情语!

①肖邦(1810………1849),波兰钢琴家和作曲家。

画面变换得愈来愈快,把她带回到家中,返回到她的自身,然后又悄悄离去,走入了过往的时光,回到了她和他初次相识的那一天。画面又很快地越过了时间与事件的狭小范围,变得没有约束,愈来愈五彩缤纷。埃丽卡还听得见她姐姐到隔壁房间去睡觉了。她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奇特的念头,似乎他也曾邀请她去他家里。一种愉快的纵情的微笑无力地从她唇上掠过。然而她已经睡意朦胧了。不多几分钟以后,几分钟后,安稳的睡眠就把她送进了幸福的梦乡。

醒来时,她看到床上有一张风景明信片。上边寥寥数语,像是写给陌生人的,笔迹坚定有力。但是她把这两句话视为礼品和幸福,因为这是他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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