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相逢 (第2/5页)
县城,书一张自荐信,向县太爷索个荐举之名,期许再入永安。但永安的书院,是好考的么?六年前,县太爷给他叨烦了,顺了他的意,举荐他去考永安大试。考完,花榜见不着他的名,他灰溜溜地爬了回来,念着“人穷志不短,才贫情不疏”,兀自奋战。
我不明白梁国的体制和文化,可我约摸猜到,他是想当官。
从乡长口中,我得知乡亲们喊他“老孙”,而我也得了个“甘大夫”的头衔。而我所在的地方,不在梁国东南,更靠北些,临近永安。
不紧要。我来梁国本就为行医,既已至此,随遇而安。
(二)
“甘大夫,俺家男人栽地里头了,你救救他吧!”
我问清前因,得知村妇的男人因生蜱虫,竟吞蓖麻,以形治形,便拿上催吐药跑到田里,给他灌水再催吐,往复三回后喂入泻药,叮嘱村妇好生照料他,多给他灌温水,等跑一回肚就康复了。
“药药药,药到病除!甘大夫,你地药真地神了。你是老天爷派地药王爷下凡,救苦救难来了!”
村妇送我一只腊鸡代药费,我口头推脱,胃里馋虫乱蹿。自到梁国,三年过去,牛羊吃不着,鱼儿叉不到,难得开荤,怎能不幸甚美哉?
我走了一路,把腊鸡当成宝贝,时而举起,时而抛高,引得野猫家狗追我等骨头吃。我刚回茅草房,还未生火煮水,捧着公鸡的老孙便赶过来,拎一坛米酒找我蹭食:
“啊呀,甘大夫,救人回来了?”
我晓得,老孙是斗鸡赢了钱,打壶好酒来找我闲话了。听乡亲们说,老孙原也有风雅趣好,纸扇舞得漂亮,还吹得一手好箫,可怜越混越穷,手头的宝贝悉数变卖,用去打点县里师爷,求人说好话举荐他。
老孙舍了纸扇竹箫,独没舍这只老公鸡。每逢乡里开鸡坑,老孙都稀罕地托起公鸡,给人炫耀蹬子跟喙,把老公鸡吹成十里八乡的常胜将军。
这时,必有人揭老孙伤疤,说:
“老孙,你家将军上回打胜,是两年前地事了!”
老孙则紧抱公鸡,生怕公鸡给众人羞跑,喋喋不休地说:
“屡战屡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屡败屡战!胜败天注定,斗志总决心!”
接着,乡亲们便会哄堂大笑,擂响腰鼓开坑斗鸡。要说老孙的公鸡,是鸡中的高龄老人,甭说赢一场,光全身而退已是不易。可这鸡狡猾得紧,逃得颇有水平,总等累得对手打鸣,再补一爪子,能赢则赢,不赢就逃。而老孙也不责难它,输了便抚抚它的红冠子,抖出两枚铜板便去了。
谈起公鸡今日的雄姿,老孙笑得像个顽童,主动帮我填火起灶:
“嘿,甘大夫,你没去押注,真真可惜了!凡是押了的,都赚五番往上。大伙都服了我,敬我的常胜将军!”
我把腊鸡煲进锅里,割了韭菜和荠菜汆水,打算就鸡肉解咸:
“老孙,你今年还去永安考书院么?”
老孙把公鸡栓在门口,眼光立时黯淡了:
“考,怎能不考了?为人之道贵在持之以恒,遇困顿则言放弃,何异于半途而废呢!”
我问老孙,考书院究竟是图了甚么。老孙勃然变色,向我道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什么书者天理也、理者正道也,直教我头脑发昏。
说来解去,老孙斟了碗酒,畅悠悠一饮而尽,在灶火的明亮中笑得穷酸:
“甘大夫,梁人的难处,你不通的。
当不了御天士,务必向郡里哈腰,在书文上下工夫,工夫不到家,便要务农,半辈子去不了一趟县城郡府,无缘春楼酒席了。
太平年尚可,赶上闹灾,那还了得?西南的木妖,闹得郡里绝了书信;东南的金毛,杀得财主举家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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