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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又看江愁余:「若是遇到什麼不順不忿的事兒,記得告訴我,大家一塊合計合計,總能找到辦法。」

江愁余點點頭:「記下了。」

正值危難之際,物價飛漲,物資緊缺,剛剛結束萬里顛沛的江愁余很快發現,省下錢銀徒步上學是個多么正確的決定。

生活艱苦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校舍放在修建,於是他們便和部分文學院的師生一起在龍盤寺上課與居住。

「我倒是覺得挺好,你看,是不是頗有些魏晉名士不拘小節,浪蕩山水江湖的感覺?」一日在龍盤寺遇到董之俠,後者如此說道。

江愁余打趣道:「董兄是學歷史的,在這等靈性逼人之處定可錘鍊出一顆超然出世的禪心。」

「那我還不如改行學哲學呢,不過說真的,我發現雲南地方史還頗有趣味,尤其是那種異族的風俗,都是聞所未聞,我想啊,若是回北邊之前,我若是能寫出一部民族風俗史,倒也不枉此行。」董之俠雙目炯炯,雖然消瘦下去,卻依然不損銳氣。

江愁余贊道:「之俠兄大作付梓之日,小弟願設席以賀。」他又猶豫道,「對了,近來你可曾得到邱、范、孫諸君的消息?」

「那倒是不曾,不過前幾日在路上偶遇錢玄義君,他小子走的海路,看來是沒受什麼大罪,養的白白胖胖。對了,工學部似乎暫住在江西會館,理學部我便不太清楚了。」1

江愁余拱手:「多謝董兄。」

江西會館在昆明城北,高門深院頗有異族風情,偌大的牌坊上刻著游龍舞鳳,頗具聲勢。

江愁余拎著一包茶葉走進去,只見迴廊大堂,院角地上,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學生,埋頭苦讀的,對坐辯論的,假寐小憩的,熱鬧景狀霎時讓江愁余想起萬里之外的北平。

「呃,同學,」江愁余低首,對著頗為面善的一位學生打聽道,「機械工程系的邱覺非在這兒麼?」

那人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內堂呢。」

此人態度惡劣,江愁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徑直進了內堂。

一進門,他便愣住了。

內堂光線極為昏暗,想來原先是給寄宿客商的女眷所用,故而家具陳設都極為精緻狹小,而如此陋室,竟擠了不下二十名成年男生。

而邱覺非正和另外四五餘人趴在窗口,手裡捏著只粉筆,在牆壁青磚上演算著什麼公式。

「邱兄。」江愁余躊躇道。

邱覺非回頭,一件是他,便雀躍地跳了起來:「愁余!我正想著得空去找你呢,你竟自己來了。」

「守株待兔不也挺好?」江愁余笑道。

「這是?」瞥見他手中紙包,邱覺非問道。

「滇紅,來時見路上有賣便買了些,總不能空著手來拜會吧?」江愁余聳肩。2

邱覺非接過:「破費了,這樣,午間我請你吃個便飯,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於是兩人便邊走邊說,到了昆明北郊的一處小飯館,飯館主營川菜,生意很是不錯。

邱覺非一邊點菜,一邊問道:「你和令尊令堂聯繫上了麼?」

江愁余點頭:「恩,他們已經在重慶了。」

「真好。」邱覺非由衷道。

江愁余極想問他家中境況,可又擔心若他父母有了變故,恐怕提及他傷心之事,於是只好皺著眉頭看著他,相對無語。

邱覺非瞥他一眼,笑道:「我父兄都在西安,也都還好。」3

江愁余這才放心下來:「那便好。」

「時局維艱,」邱覺非點好了菜,手指敲擊著桌沿,若有所思,「我估計這物價怕還是要漲的,雖然如今吃的還好,但恐怕維持不了許久。以後幾年,怕是要過些苦日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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