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页)

以帕遮口,更添几分妩媚娇羞。京戏《拾玉镯》中的小家碧玉孙玉娇和傅朋邂逅眉目传情时,始终在手中玩弄着帕子。傅朋将玉镯丢下后,孙玉娇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先将手帕丢敷玉镯之上,借着捡手帕而将玉镯拾起。许多地方戏曲更以手帕作为旦行的道具,可见它是舞台上离不开的东西。今天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东北“二人转”,手帕的飞转最令人瞩目。在西洋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唐璜》和《茶花女》中,也都在不同场合使用手帕,作为舞台艺术效果的陪衬。《红楼梦》中汗巾、手帕、荷包、香囊、扇袋,常见诸文字之中,也引出不少公案,足以说明这些随身之物与生活关联的密切。直至五六十年代,许多身着中式大襟上装或旗袍的妇女,仍有在胁下第一个扣绊儿上别置手绢的习惯。老舍先生的《茶馆》第一幕中,那位“专管官厅儿里管不了的事儿”的黄胖子大概患的是“泪蒙眼”,因此要不断地从袖筒里抻出大手绢儿拭眼。这虽是一段小细节,却极生动地体现了那一时代的生活风貌。相声艺术的三大件——醒木、扇子、手绢,在表演中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有着无尽的用途。那帕子是夸张了的,约有二尺见方,为的是可以作巾帻之用。

手帕又是中西共享的东西。旧时中国男子手帕的实用性远远超出装饰性,而女子手帕却实用性与装饰性并重,因此女用手帕的质地和绣饰也就更为考究。西方却正好相反,男人手帕有着身份标志和体现修养的效果,也如同皮夹、袖扣、烟盒、手杖、领带、香水一样,是某一阶层男人的身份表征。男士手帕质地多用真丝或亚麻,以素白浆洗的为上品,凡订制的手帕多有家族的徽志或姓氏的缩写字母。放在下装口袋的手帕稍大,约一市尺见方,多是为使用的。而放置在上装左胸前口袋的手帕仅作装饰用,既小且薄,重叠的帕尖略露出口袋一寸许,平时西装多配以白色,正式场合的晚礼服上装也可用红色、蓝色或灰色,这种上装手帕一般是不随意使用的,仅作装饰而已。平时所用的手绢则以各种条纹方格印花的为多。我在法国巴黎和意大利佛罗伦萨都看到过专营男士饰物的小店,有工艺讲究的皮夹、精致的袖扣和手帕,那手帕的种类很多,一般是装在盒子里成半打或一打出售的。

我上小学时,从一年级就开始要求每天必须“三带”,即带水杯、手帕,另一“带”好像是口罩,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每天进入教室要由值日生逐一检查,如有缺少,谓之“三带”不齐,是要记录下来的。也正因如此,五十多年来至今养成随身带手帕的习惯。无论使用与否,换一身衣服时总要换上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手帕。于是也就对手帕格外留意。这二十多年来,商店里几乎找不到卖手帕的柜台,有时问问售货员总会招来诧异的白眼。想起七十年代中,偶尔要买点小礼品馈赠外国朋友,那时的工艺美术服务部有专卖真丝手帕的柜台,真丝是中国的特产,手绣更为珍贵,男用的亚麻扣花手帕也有许多品种,可谓是惠而不费的小礼物,又有特色。这些年在国外看到比比皆是中国出口的真丝亚麻手帕,已然不新鲜了。二三十年代北京的北京饭店、六国饭店,上海的先施公司和天津的中原公司,都有极受外国人青睐的各种手帕,多与中国手工制作的花边儿、绣片一起出售,颇受欢迎,而近二三十年也受到冷落了。

手帕的沉寂大约是与舶来品的Napkin即纸巾的兴盛有关,纸巾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既方便,也卫生,颇为时下大众所接受。纸巾的制作也越来越讲究,从质地到轧花都很惹人喜爱,一些大饭店还印制有自己特色的专用纸巾。但是纸巾也有缺点,一是造成资源的浪费,二是经各道工序的触摸,不可避免地留下细菌或病毒,三是在这种随手丢弃的简约生活习惯养成之中,往往忽视了许多生活艺术和生活情趣。

归去来兮,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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