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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事送了份礼物给她呢。”

“她可不是小姑娘了。”妈妈说着,眼里充满了感伤。玛丽把书上的生日献辞拿给她看,妈妈却别过头去。她只认*语,看不懂希伯来文。当年她只上到初二就嫁给了我们那个几乎目不识丁的爸爸。过去她常常追忆往事,以求安慰。“1948年那场仗打完以后,男人就没剩下几个,能找到就算不错了。”我四岁时爸爸就去世了,所以只能从退色的旧相片里认识他的模样。即使如此,听到妈妈这样谈论爸爸,我还是心烦。基于自己谨言慎行的生活态度,我才没去提醒她,爸爸的母亲,也就是奶奶穆妮拉当初可是贵族出身呢;而且,虽然出生在埃及的爷爷家境贫苦,却是我认识的祖辈中唯一可称得上品德高尚的人。

“你那些朋友可真不错啊。”妈妈说着,语调中却带着几分不满,仿佛阿迪娜和雪莉是合谋要暴露我的年龄一样。增长的年龄就像一笔永远都无法收回的有息负债。

“或许我们该为她办场生日聚会?”玛丽半真半假地提议。

妈妈皱了皱眉头。“这孩子,别说玩笑话了。”

杰米拉走进门来,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阿布·纳赫拉把上面的阁楼给租出去啦!”她大声叫道。也许咖啡能让她冷静一点。

《瓦地的小号》 第二章(5)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啦—大概是这样。”她边说边用手比画着离地板一米的高度。

“一个小侏儒?”我问。

“差不多吧。”杰米拉回道,显然,在喝上一杯原味黑咖啡之前,她是不会多讲一个字的。可是玛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话,丝毫没有去厨房煮咖啡的意思。杰米拉不停地摇着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妈妈和我不约而同地明白了她沉默的用意,便一齐大声叫道:“一个犹太人?”

可是杰米拉依旧保持沉默,妈妈不得不到厨房里去了。端着咖啡回来时,妈妈朝天花板翻着眼睛,嘴里低声咕哝着:“一个犹太侏儒—老天真要打碎你的骨头了,阿布·纳赫拉。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在楼上办个马戏团吗?”

我也摸不着头脑。“一个来瓦地住的犹太人?”

“你也听到杰米拉的话了。”妈妈说,“他可是个侏儒。侏儒会介意住在哪里吗?”

玛丽笑了起来。事情那滑稽可笑的一面,她和爷爷都能很快地看出来。

突然,我们都僵在那里,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天花板。接着妈妈朝电视机瞥了一眼—或许那不同寻常的声响是电视发出来的。但并不是。声音来自何处,清清楚楚。玛丽第一个缓过神来。“听起来像是小号。”

我们听到一只空桶拖动的声音,后面跟着一串脚步声。“这可不是侏儒的脚步声,”妈妈说,“一个壮汉子才有这样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爷爷回来了。玛丽对他说:“我们楼上来了个犹太邻居呢。”

“这么说,他是犹太人喽。”带着埃及人那无动于衷的口气,爷爷回道。

“他吹小号。”妈妈插进话来。

“小号?”爷爷重复着妈妈的话,眼睛却望着玛丽。爷爷也注意到玛丽胸前缺了朵花。

我们围着桌子坐下,杰米拉坐在一旁看电视。爷爷津津有味地嚼着橄榄,用力吮吸着果核,就像个不愿对糖果松口的孩子。“你在节食吗?”他问我。

“我没有—”

嘹亮的小号声突然响起。爷爷把橄榄核吐到手里,显出颇为吃惊的样子。那声音就像充满苦闷的一声长叹,又如疾风刮过旧窗帘发出的悲泣。虽然对音乐知之甚少,但我感觉那曲调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其中还有一些让我局促不安的东西。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