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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尤瑜工作之餘,不管便道不便道,他總要轉到蕭陶家去看看。看到這豬長得稀毛白皮,高興得不得了;碰上豬打個噴嚏,他就親自去找獸醫。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天餵五餐,這豬確實長得瘋。尤瑜要鄉收購生豬的食品站的負責人,帶著稱豬的籠子來過秤,兩支大稱合稱,才兩個多月,這豬重量已超過五百斤。為了擴大影響,尤瑜還拉著縣畜牧水產局的局長來視察。尤瑜事先自己掏錢做了一套從醫人員穿的白大褂,要蕭陶穿上,代替他媽作飼養員,要他向來的局長大談科學養豬的經驗。這頭豬一米來高,近兩米長,背脊足寬有兩尺。稀粗的毛中的白嫩的皮里透暈紅,簡直就像少女的蘋果臉。局長見了耳目為之一新,大加讚賞。說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局長,才新媳婦上轎,頭一遭見到這麼大的豬。這豬舍比醫院還乾淨,豬兒舒心怎麼不瘋長。再餵上幾個月,省展覽館展出的豬狀元,就應該是昆陽的。他又走上塘中亭子,見到大白鰱不時躍出水面,長草魚潑啦掉尾吃草,更是喜不自勝。說什麼豬這麼大,魚這般長,真是他從未見過的好典型。接著,魚肉雞鴨,堆盤滿缽,尤瑜蕭陶,頻頻祝酒。直吃得局長腹逸飽嗝,酒醉夢鄉。尤瑜才指著身著白褂的蕭陶對他說,他初中畢業,不當幹部,不作教師,一心回鄉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進行科學養殖,才創出造這樣的新局面。局長聽說,晃腦搖頭,朦朧醉眼看著蕭陶,顫抖的手拍著他的肩,反反覆覆說他是好傢夥。要他馬上寫個材料,上報地區畜牧水產局。說今年縣裡、地區的畜牧水產狀元,非他莫屬。
可是長河多曲折,世事難逆料,有時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蕭陶的這頭豬,開始長膘催肥還順利,白粥每頓能吃一大桶,第一個月足足長了一百五。到了第二個月,它慢慢厭食不見長,不過還是長了一百一。從第四個月開始,它整天睡著不起來,餵了消食粉,進食狀況仍依舊。一個月下來才長八十斤。又餵了兩個月,每況愈下,這豬竟睡著怎麼也站不起來,只好撬開它的嘴巴,用竹筒裝著白粥灌。尤瑜從縣裡找來了個名獸醫,他說這豬犯了軟骨病,莫說它有七八百斤,就是瘦到只有百十斤,它也不能站起來。蕭陶父兒母子又急又氣,為此都掉了一身肉,尤瑜也惱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無主意。他想,即使有天大的本事,要中狀元也得上朝考;就是考試通過,相貌醜陋,插宮花時,還是過不了皇后娘娘這一關,麻十三黃巢嚇壞了皇后落第的故事誰都記得清。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面,空口白道是枉然。這豬既然站不起來,那就與死豬相隔只有一層紙,比黃巢的麻臉還糟糕,又怎麼有可能進入省展覽館?沒辦法,他只好又要食品站的人弄來磅秤,找了四名彪形大漢,抬著過了稱。然後上報數字,總重七百九十五,向上面報了九百五十八,重量超過省展覽館展出的那頭豬。然後拍照留作展出用,還要照相的人想辦法,讓睡著的變成站著的。然後抬到麻石階磯上殺,沒有這麼大的泡豬的大盆,接連燒了八大鍋開水,停停歇歇,好不容易才淋透刮去毛。隆冬時節,風瑟瑟,雨蕭蕭,還是那個端陽殺豬的屠夫,他光著膀子,仍然汗洗澡。別人都說,他殺了十多年的豬,兩百斤重的肥豬,他能一個人把它提到屠凳上殺了,不喘粗氣。如今這樣累得像拉著重車上坡嗷嗷叫的叫驢子,還是頭一遭。
一頭這麼大的豬,光白肉就有七百多。就是遠近村子裡的人都來買,也買不了一半。還是尤鄉長有辦法,送一條後腿給縣政府食堂,就有一百八;縣政府所屬科局各買兩塊前夾縫肉,每塊一條肋骨米多長,兩塊總重超過三十斤;書記下酒要干臘,送上一套腰舌十斤多;縣長的兒媳婦生了崽,豬肚子、間艙肉全送上。自家留著個豬頭有六十多斤重,餘下的兩百多斤,賣給鄉親鄰舍。此後沒有多少天,這神奇的超大型豬的消息,又在昆陽的街頭巷尾、茶坊酒肆傳遍了。
第五章午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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