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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走到水溝邊,他被屠夫猛推滑下去的足跡還在,溝邊那棵根部被踩塌了半邊泥的芭蕉,鱗莖露出了一半。鱗莖大的比籃球還大,真像鄉下人說的芋頭婆子;緊緊圍在它周圍的,是許多芋頭崽子,每個少說也有海碗大。而一棵之中,帶著崽的婆子有好幾個。此時,他突然他眼前一亮,這東西給掘出來,一兜至少也有五十斤,那豈不是芋頭之王?如果把它送上去,那豈不是又發射了一顆衛星?蕭陶豈不又能錦上添花?運動員獲得了金牌,他這當教練的,頭上自然也會戴上桂冠。他覺得,世間的事物就是這樣,你老老實實辦事,踏踏實實做人,要成就一件事,往往比駱駝穿針孔還難;你說假是真,弄假成真,讚譽、桂冠往往還紛至沓來。魯迅曾說,忠厚是無用的別名。那些能成就大事業的,幾曾是老實人?古往今來,忠臣與奸佞的鮮明對照的遭際,有力地證明了這點,回想自己這一年多的工作的軌跡,也與此不謀而合。當然他不想做奸佞,也不會做奸佞,不過有時說點假話,有時不在辦實事,這種事誰都難以避免。兵不厭詐,哪有高明的軍事家把自己的虛弱告訴敵人?哪有聰明的戀人,把自己以往的不貞潔告訴對方?只要不損害別人,迎合潮流,把握時機,弄虛作假,造成對自己有力的形勢,又有什麼不可以呢?自然,假的終是假的,怕別人戳穿。不過如今的人都很現實,只要這假對他有益,他就會保護它,會說它貨真價實,而不會說它有一絲一毫的不真,正如娼妓矢口否認自己的不貞不潔那樣。比如說,今天蕭陶成了勞模,那是他發現的典型,他會保護他。報了上去,就是區里縣裡的紅旗,區里縣裡也會保護他。哪個單位的領導不想自己的工作很出色,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典型,誰又會去拔掉自己樹起的紅旗,讓自己的管轄的領地荒蕪變沙漠。皇帝沒有穿衣,大臣們也看見皇帝一絲不掛,可皇帝和大臣都說皇帝穿了一件漂亮的新衣,這就是不爭的現實。這就是《皇帝的新衣》里傳達的普遍的永恆的真理。他要即刻把這事辦好,因為省展覽館急著在徵求展品。

他想定了,即刻折回廚房。此時,蕭陶的父母還在數點尤瑜交給他們的錢,蕭陶也在一旁插嘴,說這些錢該派什麼用場。只有蕭陶的奶奶自從知道尤瑜是鄉長後,覺得自己冒犯了長官,從此戰戰兢兢,不敢再不上桌吃飯,也不敢再說什麼,完全改變了往日敞開口罵大街的惡習。她在灶下吃過飯後,此刻又默默在燒火煮豬食。尤瑜把自己剛才的想法告訴了蕭陶父子,說他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這次他不只要蕭陶一炮打響,一次走紅,還要助他一舉成名,跳出農門。蕭陶的爸爸聽後簡直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嘴唇囁嚅著,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尤瑜卻笑著輕鬆地說:

蕭叔,不要擔心天會塌下來,大活人不必擔心被尿憋死。如今縣農業局長也想抓個典型,就是苦於沒有門道。我們用開水淋一淋,不讓長出苗,你們不聲不響地把芋頭送到縣農業局,我對他們打個招呼,農業局就會敦促手下立即直接送省展覽館。只要展出了,即使有人心裡懷疑,也不敢說要撤下來。因為領導的決定一錘定音了,少吃鹹魚少口渴,誰還會去胡說白道趟渾水?這事辦成了,我立即調蕭陶去當幹部。如果萬一被人戳穿了膿包,他蕭陶也沒有什麼可以處分的,他還是照樣當農民。有什麼風險我擔著,只要不是刑事犯罪不是,大不了給個處分,我不當鄉長又去當教員。

蕭陶父子見他願為朋友兩肋插刀,說的也在理可行,於是就照他的吩咐,掘出棵芭蕉兜,截去芭蕉苗,標出重量,連夜送到縣農業局,第二天,縣局派人直接用拖拉機送省展覽館。至於農業展覽館嘛,它不是明星唱戲,大家會評頭品足,爭著看;也不是價廉物美的商品,大家爭著買。年頭到年尾,上面來檢查的人,下面開會的代表,一年能去看幾次?那些大家司空見慣的東西,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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