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2/5页)
他侧耳倾听、捕捉着,外头响起活泼的鸟鸣,在廊檐下、在窗棂边啾啾唱啼,心宛如被拉了一把,整个从深渊中爬出。
起身在床沿静坐了会儿,他套上鞋,黑色布面,扎实朴素,是一双寻常可见的功夫鞋。
现下正值隆冬,再半个月就过年了。
天其实挺冷的,他不加外衣,却走向角落的脸盆架,借着澄透进屋的清光,在盆中微微结霜的水面上反映出一张残容──
刀伤交错纵横地划过,那些伤已然收口,早无痛觉,而悠悠数载,触目惊心的血红颜色褪淡了,留下十数条肉色疤痕,狰狞地布在这张脸容上。
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唇瓣沾着一缕红,想是自己在那梦中过分使劲挣扎,又把牙龈和唇咬出血来,内颊里甚至还留着淡淡的甜腥味。
深吸了口气,他十指穿透盆中水面的薄霜,捧水泼向自己的脸,极其冻寒,十来条疤痕猛地紧缩,清心醒脑的,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此一时际,门被轻手轻脚推开,一名小少年跨进房来──
“哇,永澜少爷,您醒得好早!”伶俐眼色一瞄,急急又嚷:“哇,少爷呀,怎么能用那盆子水洗脸?!那水过了夜,都冻成霜、结成冰,很冷的,您要梳洗,这不是端热水来啦!”说着,他忙把冒着茫白烟雾的木盆搁在桌上,里头盛着八分满的热水。
见小少年快手快脚地准备盥洗用具,又小心翼翼地浸湿帕子、绞帕子,瘦小身影如打转陀螺,年永澜忍不住出声──
“守福,我自己来。我说过的,你毋需服侍我。”那嗓音绝对是男子中的极品,柔如雅曲,又因刚由睡梦中醒来,嗓未全开,声音里带着丝般轻哑。
“那怎地成?!少爷是咱儿的大恩人,当然得跟着您、服侍您啦!”守福双手胡挥,一个没留神,倒被盆中热水烫得哇哇大叫,“哇!烫烫、烫……好烫啊……”猴似的拚命甩手。
出招迅捷如风,年永澜扣住他的手腕,直接压进那盆过了夜的冰水里,轻叹:“你这野泼脾性,该要多念些书,也好修身养性。”
守福吁出口气,嘴一咧,“少爷就饶了守福吧,咱儿几斤几两重,心底雪亮得很,啥儿都能学,偏不是读书的料子,识得几个大字就够用啦。倒是想跟少爷练练拳脚、练练太极,懂得武德,不也修身养性?”
年永澜松了手劲,末再言语,并非心中不豫,而是本就习惯沉默。
三年前,黄河决堤,洪水挟带大量上沙席卷开封,一夜间,整座城陷入浑浊汪洋,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守福便是那个张狂凄夜中,教他救起的孩子当中的一个。
他救他,本是侠义人士该有的行为,并不要求回报,更不需要这孩子当他一辈子的小厮,供他使唤,无奈他再如何推辞劝阻,仍拒绝不了。
在年家待了三年,多少懂得这位永澜少爷的寡言性情,守福观察着他的神情,早看惯那张刀痕交错的峻颜,只觉可亲,笑嘻嘻又说——
“少爷,对于练武的事,您别小看了守福,上回在龙亭园里教的那一套,咱儿都练齐了,共一百零五式,从起势打到合太极,咱儿全记得清清楚楚哩。”
淡色疤痕随着唇角微乎其微牵动,年永澜径自盥洗,跟着抓起及肩散发,试图梳作一髻。
“来来来,这个咱儿在行!”守福嚷着,甩掉满手水珠,跳到他身旁,可惜尚未抢到木梳,男人已俐落地为自己梳妥一个简单款式。
“哇!少爷——您别把守福该做的活全干光呀!”“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心里会不平衡耶。
眉峰淡拧,随即舒朗展开,年永澜唇角微勾。“你该干的活就是跟着你的永睿少爷多读点书,你年岁未长,趁现下多充实学问,将来当个有用之材。”
守福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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