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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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到滞洪闸西侧;那里有三间储放备用闸板的仓房。我从房后;脚蹬砖缝;手把房檐;一个鹞子翻身;翻了上去。我匍匐瓦垄;悄悄爬上去;爬到屋脊;探头出去;成千上万的群众;数不尽的红旗;尽收眼底;湖面上的冰耀眼。舞台西侧;几十个人蹲在地上;都垂着头。我知道这些就是待会要上台陪斗的本公社的牛鬼蛇神们。肖上唇对着麦克风大声吼叫。这个落魄的粮库保管员;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一步官运。“文革”一开始;他就领头造反;成立“风暴造反兵团”;自任司令。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了深色补丁的旧军装;胳膊上戴着红色袖标。头发稀疏、秃头顶在太阳下闪烁光芒。他学着那些我们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大人物讲话:拖着长腔;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挥舞着;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他的声音被高音喇叭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群众的喧闹声犹如拍打岩石的浪潮。肯定是有人在会场上捣乱;此处刚刚安宁;彼处又轰然而起。我有点担心母亲和村里那些老人们的安全。我搜索着她们。但冰反射阳光;耀花了我的眼。寒风从后边吹透我的破棉袄;我感到很冷。
肖上唇一挥手;十几个手持长木杆子、臂带“纠察”袖标的精壮汉子从舞台后涌出;跳下去;进入喧闹的人群;挥舞长杆;进行镇压。长木杆子的顶端绑着红色布条;挥舞起来如同火炬。有个年轻人头顶被打;愤愤不平;抓住木杆;与纠察队员理论;被当胸捅了一拳。“纠察队员”铁面无私;下手无情;杆子到处;人们纷纷低伏。大喇叭里传来肖上唇声嘶力竭的吼叫:都坐下!坐下!把捣乱的坏人揪出来——!那个挨了一拳的青年被纠察队员揪着头发拖出了人群……人群终于安静了;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无人敢站起来。纠察队员们端着长杆;分布均匀地立在人群中;就像稻田里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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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鬼蛇神”拉上台来!肖上唇一声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纠察队员们;两人挟持一个;将那些“牛鬼蛇神”;脚不点地地;拥到了台上。《 》
我看到了姑姑。
姑姑不驯服。纠察队员将她的头按低;但刚一松手;她便猛地抬起来。她的反抗招致了更为猛烈的压制。最后;她被打趴在台上。一个纠察队员;用一只脚踩着她的背。有人跳上台;带头喊口号;但台下应声寥寥。喊口号的人很没趣;灰溜溜地下去了。这时;尖利的哭叫声;从人群中爆发。是我母亲的哭声:苦命的妹妹啊……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肖上唇下令;把“牛鬼蛇神”押下去;只留我姑姑在台上。那个纠察队员还用一只脚踏着她的背;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姿势——这是对当时流行口号的一种图解——把阶级敌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姑姑一动不动;我担心她已经死了。台下我母亲的哭声也没有了;我担心她也死了。
那些被押下台的“牛鬼蛇神”都集中在大杨树下;有几个手持步枪的纠察队员看守着他们。他们席地而坐;低垂着头;仿佛一组泥塑。黄秋雅背靠墙根坐着;头后仰贴墙。她被剃了一个阴阳头;丑陋而恐怖。我曾听说过;运动初起时;姑姑是卫生系统“白求恩战斗队”的发起人之一。她十分狂热;对曾经保护过她的老院长毫不客气;对这黄秋雅;那更是残酷无情。我明白;姑姑其实是想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就像一个走夜路的人;之所以高声歌唱;实因为心中惧怕。老院长是厚道人;无法忍受凌辱而投井自杀。黄秋雅却在姑姑的对立面的鼓动或是胁迫下;揭发了姑姑与叛徒王小倜秘密联络的罪证。黄秋雅说万心夜里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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