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页)

你的心思,不单是怕我累着,肯定是苗青没干活,你为我委屈。苗青身子骨弱,少干一点,也在情理之中。俗话说,长兄当父,长嫂当母,连我也有了偷奸耍滑的心思,活堆到颈项,怕也没人管了。在娘家我是老幺,这边来却当长嫂,说话做事都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差池,逗人笑话。从小就没妈的人家,最要谨慎做人,别人说得的话,干得的事,你就有可能说不得,也干不得,否则,人家就会撇嘴:“没教养!”

小夭(2)

我娘家有一户人,两姐妹已二十四五了,还找不到婆家,就因为她们跟成谷兄弟一样,妈死得早,别的大姑娘小媳妇,随便跟男人开玩笑,只逗得大家嘻嘻哈哈地乐,她们跟男人开玩笑,哪怕是正正经经的玩笑,也被骂为没教养,这个说那个说,就出了名,她们就找不到婆家了。前年,两姐妹去广东打工,挣了些钱,今年回来,想嫁人,可还是没人要,对河两岸都在传:那两姐妹本来就没教养,到了花花世界,谁知她们凭了啥赚钱?唾沫能毒死蛇,也能杀死人,以前我不信,有了那两姐妹的教训,不信也信了。那两姐妹,姐叫秀光,妹叫三月,我本想把秀光介绍给成豆,可爸一听就来气,说我成心败他家风。成豆也不同意,他倒不是怕那女子的身子不干净,而是说秀光和三月长得都不漂亮。说天理良心话,姐妹俩随便哪一个,长相上都不会输给成豆,可成豆就是嫌人家。

天底下的事情,有时讲不出理由。人心就是理由。

“小夭!小夭!”

他生气了。听他嘶哑的声音,我就知道他生气了。他生起气来真是吓人,脸上的皮像松手的弹簧一样缩起来,五官挤到一块儿,不停地喷着响鼻。听爸说,妈死后两三年,成谷就养成了这脾气。不过他从不对我生气。我知道他对我好。像这么对女人好的男人,不要说在望古楼,就是在对河两岸,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是你喊啥呢,我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吗?你对我好,却不知道我喜欢劳动,我所有的快乐,都是在劳动当中培育的。我三岁就上坡割牛草了。那是大热天,爸妈都在沟那边的竹林里歇凉,那是一片干净的竹林,深梢的水竹,枝叶交错,底下却留出许多空地,一到大热的中午,村子里的人就到那里乘凉。我听大人们说了一会儿闲话,突然感到很激动,偷偷跑回家,从镰架上取下一把妈用来修菜地的小镰刀,又找出一个废弃的筷子篼,出门去割牛草。一个筷子篼,想来真是可笑,一把草也装不满,可我忙得汗水湿透了衣衫,头发也湿透了,才勉强凑够数。之后我还煞有介事地扯了根藤条,做成背绁,喜滋滋地背回家,进了牛棚。正侧卧圈里拍打蚊虫的牛,见我背着草走进来,很是惊奇,忙起身瞪大眼睛瞧我,又羞又愧的样子。这是一头花牛,个子硕大,年纪已经很老了,它是我的长辈,觉得自己不该享用一个青鼻子女孩的劳动,因此它羞愧了。我把草放进槽里,它动也不动,只是盯着我。我扳住它短而粗的角,对它说:“吃吧。”它不吃,它的眼睛里有一种单纯的忧伤。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回过头,发现妈紧贴着我。妈的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我喊道:妈。妈微微一笑,说了声:“傻女子。”就去拍牛的脑门,说:“吃吧,这是夭夭的心意。”说完,妈就走了。我和牛都望着妈的背影。妈出牛棚之后,举起右手,在抹眼睛。牛又看着我,嘴唇动了两下,就开始吃草。这把草不够它吃一口,它却用舌头一根一根地卷起来,慢慢咀嚼。我听着它牙齿碰撞的声音,感到多么快乐。它咀嚼得那么缓慢和仔细,是为了延长我的快乐。

劳动是有福的,从那时候我就懂得了。妈逢人就说我命贱,理由是我三岁就去割草,为此,她常常流泪,劝也劝不过来,可是,劳动是老天爷的教育,与生俱来的,怎么说是命贱呢?

他又在喊我了。他已经没有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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