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页)

笑。

骂,骂,他骂我,还骂得少。实验做错一点就可骂得我痛苦到三天吃不下饭,作业不够完美也骂,考试错题也骂,退学的时候狠狠看我的眼神真恨不得挖我心出来。

一边想,一边笑,一边摇头。

陈年约我去喝下午茶,翻母亲同她照片给我看,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荣华兽寿命如此短暂,如同草木,一岁已枯荣。

她笑得脸上本身的忧伤当然无存,两个人手拉手,站在后院花园中。

她毕竟老了,皮肤都发皱,走路的时候,听得到骨头的响声。抬头能看见皮肤碎片下落,那些斑纹已经变得深黑,像一个个黑洞,黑得吓人,黑得不见底。

她去拿她的宝贝给我看,神情痛苦,像晚期绝症病人。

拿一个本子,装潢高贵,打开,都是白色家私。

全是被杀死的荣华兽所做成,刚刚长出四肢的质地坚硬,去做桌子,微微有些五官的质地已经变软,可做椅子,坐上去如同沙发柔软。做成柜子的,被修成薄片,更有雕花,精美绝伦。重点是颜色,一色雪白,从没见过的白,无暇。

陈年说,美吗。

嗯。我真心点头。荣华兽如此美,以至死无全尸。

但陈年只是一页页翻过照片,眼中甚至有赞赏的目光:真漂亮。

有桌椅,有柜子,有雕塑,有木门,千奇百怪,特别有长出面目的,似活物,明眸半睁,眼波流转。从明显的年代久远到很现代的流畅线条,陈年说,被砍的兽,都在这里了。

关上,似百科全书,厚厚一本。放到桌上,发出微响。

喝一口茶,陈年说,我看过你写的兽的故事,以后有机会了,也写荣华兽。

我百感交集,喉咙竟哽咽,说,好。

晚上吃饭,猛埋着头,因怕看见对面墙壁那个新闻后的寻人公告,但却没有了。陈年看着我笑,我松了口气,老天爷,我终于逃出生天。

朱槐看见我的神情,探头过来问我,你怎么啦?

陈年说,她在高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啦。出去泡酒吧,开派对。

朱槐愣愣看我,问,你要走了吗。神情悲伤,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年忙拉小兽入怀中哄,看着我,皱眉头:人类女子住久了,连我们的孩子都学会了大哭,一点没教养。

我汗颜,干笑。

陈年拍着朱槐说,无怪你舍不得她,当年你还是一棵兽苗时,是她母亲照顾的你。说罢,摸朱槐的脸,喃喃说:你看,你看她看得久了,都长得同她相似。那一年她照顾你们好用心,可惜,只活下来你一个。

我怔住,看眼前的小兽,她也那样看着我,泪光隐隐,一双眼睛,分明就是我母亲。

我突然一阵冷汗爬上脊椎。

那一晚我失眠,趴在窗户上,隐约可见院中花木深影,更远处,城市灯光如探照灯般照得天空五光十色。我只清清楚楚看见那些榆叶梅,长在种兽苗的田地边,是我母亲那一年手植,那时候她和陈年一起种下这树木,陈年说,我会给你照顾好。

她在庵中辞世,榆叶梅亭亭如盖。

恍惚中,听见哭声,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

一声惨叫。

我一惊,回过神,手心全是汗,再一声。

并非幻觉,那些惨叫,呻吟。真真切切。密密麻麻,如同唱的佛经,无处不在。

最大一响,自陈年房间传来。

我光脚跳下床,去看,陈年房间外,层层叠叠跪了好几层荣华兽,着白衣,皮肤上的蓝色斑纹似乎发亮,透过衣服也能看见。我听见陈年的声音,嘶哑了,痛苦着,在一声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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