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4/4页)

从兽中走过去,她们似乎没有发现我,跪着,浑身发抖,发出痛苦的悲鸣。

陈年将死,我看一眼,就知。

她趟在床上,眼睛凹陷,眼神空洞,只会一声一声乱叫。她全身斑纹已经发黑,黑得发亮,皮肤透明而见底,已经有破裂。

从破裂的黑色皮肤中,爬出来的,是一条条肥大的白色虫,有拇指大小,雪白无暇,在她身体上缓慢爬行。

她身边站着几只兽,按着她挣扎的身体,泪如雨下。

我愣住,转身跑入院中,蹲下,大声呕吐。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万古庵,朱槐送我出门,她脸色有些苍白,走我后面,像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沉默,她带我出后院,走大堂,然后,出庵。

她迟疑着,伸手拉我,终于说,陈年昨天死了。

我说,我知道。她的手冰凉,有六根手指,手腕处的蓝斑痕好像深了一些。

我触电般缩回手。跨出门,和一个虔诚的香客插身而过。回头去看,荣华佛洁白无暇,似参天巨木。

朱槐苦笑,她说,再见。

打车回家,阳光灿烂,春天正浓,以为噩梦终醒。

谁知,好钟亮,似便衣蹲在我家门口,姿势猥琐如外地人贩子,黑眼圈赛熊猫,抽烟,满地烟头。我见他似见鬼,转身就跑,谁知他动作更快,冲过来,两三下把我制服。

我惨叫:我说钟亮你放我一条生路我要回家睡觉,你舅舅发完了疯你不能接着发啊!

钟亮说,我舅舅死了。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嘴巴呼出来的热气吹我冰凉的脸。

我被他拖去参加珠宝商钟仁的葬礼,不愧名门望族,灵堂摆得像大雄宝殿,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我如脱水芹菜,面色灰黄,被他拉到钟仁黑白大照片前。抬头看照片中,钟仁像任何一个成功人士一样,神情豪爽,指点江山,一张脸孔,有些书生般俊朗,我埋头给他鞠躬,深深,三下。

钟仁的大姐接见了我,神情倨傲如女皇,她说,你就是我弟弟苦追了很久的那个女孩?挑剔看我里三层外三层,我坦坦荡荡,随她去看。

她突然叹气,说,可惜他终生未娶……

我头皮发麻,以为他们要我同他阴婚,还好她只是说,我弟弟有东西留给你,你让钟亮带你去拿吧——现代社会真好,我庆幸。

钟亮带我去取钟仁留给我的遗物——我再三推脱,说我同他非亲非故无功不受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但钟亮眼神阴沉让我顿时学会沉默。

我们进了钟仁的家,因为要卖房子,家具大都搬出,比我初次去的似乎看起来更加大得空旷。钟亮让我在客厅小坐,进屋,然后搬一箱子出来,说,走吧。

箱子是一个二十九寸彩电箱,但我绝不会天真地以为钟仁真的留给我一台彩电,于是期期艾艾,问钟亮:是什么啊?——心中感叹,真是世风日下,我做错了什么,不久以前,此少年新鲜刮亮笑容如花,一口一个师姐叫我——而现在,脸板得像僵尸,说:椅子。

椅子。

还算他够绅士,没让我一个人搬箱子回家,但一进门就消失,如躲瘟疫。

我叹气,终于坐在我舒服沙发上,第一个动作是进厨房开冰箱拿冰淇淋出来吃:真好,还未过保质期。

一边吃,一边看那个箱子,我甚至懒得去拆开,那个古怪到让我逃之夭夭的男人钟仁,居然送我一把椅子?我宁愿他像他侄儿那样,送我一箱方便面!

但,椅子?

我突然停住动作,放下我深爱冰淇淋,见鬼一样看着那个箱子,四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