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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她析《漁歌子》而歸結到「實踐沒有止境,真理沒有終極」,乃是至理,只是「杏花」「桃花」的齟齬,原為自己隨意篡改詩句取笑,思慮不周,怪罪儲光羲,實屬冤枉。於是我便把自己將詩句中的「綠楊岸」改為「桃花岸」、致使杏花與桃花前後對不上號的事告訴了她。但新荷則說,古人以想當然代替現實,你想當然篡改詩句,這些事實更進一步說明了任何智慧高於泰山的偉人,在複雜紛繁的客觀世界的時候,不深入實際、反覆實踐,就草率下結論,不只認識不能臻於真理,而且會鬧出千奇百怪的笑話來。
我們說倦了,笑夠了,船過了桃花岸,一片鮮亮的綠樹林映入簾。此刻風又刮起來了,雨又飄灑起來。近了,只見柳樹的柔條隨風向後飄拂,有如一群奔騰的野馬飄拂的長長的馬尾;又似浩浩蕩蕩的綠波,好像裁下的大海的一幅。再近,便清晰可見,橫行五棵,整齊地排成縱隊,不知綿延有多遠。原來這是一片遼闊的柳林。湖濱橫臥的巨石上,鐫有三個大字,曰五柳林。大概因其每排植柳五棵,故名。林下是片一望無際的綠茵茵的草地。我們喜不自勝,甩掉了鞋子,活像孩子亂蹦亂跳地奔在草地上,只覺得腳下似踏著厚厚的氈子。才走不遠,前面毿毿的柳條深處,青煙裊裊。我們奔過去,只見不遠處的柳下燃著堆篝火,篝火上的三腳架上有銅壺,壺中的蒸氣衝著壺蓋,霍霍有聲;火堆旁兩兩相對地擱著石頭,可以相對坐人。我們奔過去,又見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擱著兩個碗。我們還來不及坐下,便聽到遠處有人高呼:
「五柳公主,請呷茶!」
等我們抬頭望時,只見一個尖紗帽的機靈的牧童,倒騎在牛背上,用他的短笛輕輕一指,掉轉頭,趕著牛匆匆走了。我們十分詫異,怎麼五柳林里,竟貿然蹦出個「遙指杏花村」的「牧童來了,我們趕忙追過去,牧童已不見了蹤影。我們也確實口渴了,便返回來坐於石上喝茶。只見遼闊的草褥上自由齕草、膘肥腿壯的牛兒很多,歡蹦亂跳的小牛犢也不少,還有幾隻羊在咩咩叫。這裡沒有莊稼,無須主人放牧,是個天然牧場;這裡草場肥美,湖邊有水,牛羊們可以無拘無束地飲齕嬉逐,應該是它們理想的樂園。
喝過茶後,我們又回到船上,傍著柳林慢慢游。岸旁處處堆積著石頭,遠看似貓如狗,如虎似狼,可是近看什麼都不像;岸旁水底平鋪著白砂,間或有些被淤泥掩蓋;石罅間植蘭種菊,雖然未到它們的花季,不能顯出耀眼的粉紅與鵝黃,可它們雨里呈現的生機勃勃的濃綠,已讓人耳目一新。這一切都讓新荷十分詫異,她不時向我提出一些怪異的問題,特別是這湖水底下的白砂,從哪裡來,做什麼用,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我「大概」「也許」說了一大堆,還是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突然好似天上飄來一個聲音:
「這有什麼奇怪的!五柳公主,你已經到了『嚴陵灘』。既然是灘,水下怎麼會沒有砂呢?你來早了些,要是待到賽龍舟的時節,在這裡奮臂擊水,你定會覺得飄飄欲仙。」
我們循聲放眼望去,前面水上沒有船,岸邊沒有人;抬頭看,才見到柳樹梢頭的那邊,峋石壘就的高台伸出塊懸空的巨石,巨石上踞坐著一位佝僂的長者,赤腳、便裝,多須髯,面目紫銅色,戴頂蘑菇狀的破斗笠,儼然是個老漁民。他投釣於水,注目側耳,似在傾心地搜索魚的蹤跡,簡直忽略我們的存在。高台的當面,歪歪斜斜篆刻著「嚴子陵垂釣處」。壘石的罅隙中,層層栽植著杜鵑,盛開的花像一束束火炬,霍霍地燃燒著。這白砂已使新荷無限驚異,這高台及高台上踞坐的怪異的長者,更讓她莫名驚詫。但她思維的水流,隨即繞過阻塞的山,奔流直下。她想,既然這鋪有白砂的水,是假嚴陵灘,那麼,這高築的台,當然是假嚴子陵垂釣處,那垂釣的人,更是贗品的嚴子陵。人言假亦真來真亦假,這這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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